到了陈树再长大些,开始上初中时,单洁对他的控制欲逐渐增强,甚至连他的交友范围都有了明确的限制。
不允许交成绩差、贪玩、不务正业的朋友。
只能交学习优秀、品德良好,经过她“认证”的朋友。
陈树一向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她很满意。但却遗漏了儿子越来越沉默的异状。
在单洁看来,只有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才是唯一的正道。所以看着每日因长时间看书而变得愈发沉默寡言的陈树,她反而觉得很欣慰,认为儿子是“懂想了”“长大了”。
再后来,陈树因为出色的成绩,拿了县里唯一的保送名额去了一所省重点高中。
竞赛、学习、竞赛、学习。
陈树沉默地做着重复的事,仿佛他的人生只剩下了这两件事,如果不做好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
他黑白又无趣的人生一直持续到高二文理分班那天。
那天正好是新生报到,陈树因为身高的缘故,又被分到了倒数第一排。
下午的时候大扫除,班长分配任务时不小心把陈树这个名字给漏了,结果导致他只能无聊地趴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新同学们有说有笑地舞动着扫帚,或是挥动着抹布打闹。
参与不进去。
陈树默默地转头,看见斜前方正坐着一个女孩,好像和他一样没参加大扫除。
窗外的阳光仿佛都变得温和了,像层黄金轻纱薄薄地披在女孩的纯白衬衫上,她的长发像乌黑的瀑布一样倾泄而下,一阵微风吹过,将发上的香气送到了陈树的鼻尖。
是初开的晚香玉的味道。
女孩托着腮,看着夕阳。
陈树看着她,呆住了。
“叶一,披头散发像什么样子。今天年级检查头发你又不合格,下次我就打电话给你家长!”教导主任每次见叶一那一头飘逸的秀发,都气不打一处来。
只因高中的校规规定女生不得留长发,若是留了,也必须用橡皮筋规规矩矩地扎起来。
可叶一却总爱将她那及腰的黑发散下来,教导主任已经将这种屡教不改的“叛逆行为”在校园广播上连着通报批评了三次了,没料到叶一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
“通报批评就批评,叫家长就去叫,我留我的头发碍着什么人了吗?”叶一斜着睨了教导主任一眼,冷淡地道:
“我该考几名就会考几名,头发长不长我都是这个排名,你别瞎操心了。”
教导主任对叶一是又爱又恨,毕竟她代表学校参加的计算机竞赛屡屡获奖,给学校添了不少脸面,可她作为本校的“正面人物”,不仅仪表检查不规范,对待校领导的态度还极其嚣张,可把他气得不知该拿这丫头怎么办。
“唉!真是!”教导主任恨恨得咬牙,用手一指斜后方的陈树,
“你看看,你学学人家陈树,不仅品学兼优,连寸头剪得也是一级的规范!你能不能像他一样听点话?”
叶一闻言转过头来,上上下下地将陈树打量了一番,直把陈树看得满脸通红。
“嘁。”叶一不屑地勾了勾嘴角,陈树赶紧低下了头。
心中怦怦直跳。
叛逆大胆又优秀的叶一,成了陈树少年时代里唯一的一抹亮色。以至于多年后的今日,即使已经在一起三年了,但只要一想起她,陈树心里还是会泛起无限的温柔,层层往外漾开。推荐本书
“这么久了,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知道打过来?”电话那头的怒气源源不绝地传了过来,突兀地中断了回忆。
“没有,妈。”陈树张了张嘴巴,觉得有些苦涩。
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家庭里,以至于现在快要步入中年了,那种下意识的懦弱与“听话”仍如跗骨之蛆一般牢牢地附在他身上。
“最近过得怎么样?”电话那头的人皱了皱眉,“别告诉我你还在写你那小说。”
“嗯……暂时没写了。”
“那就好。”单洁松了口气,继而又忿忿了起来,
“怎么老干这些没用的,也不找个正经工作,你问问你自己,对得起z大的毕业证吗?”
陈树皱了皱眉头,不说话。
沉默并不代表他认同他妈说的话,同样的话他已经听到过几万次了,可惜他妈从不理会他自己的想法,总觉得只有自己才是对的。陈树很心累,感觉正常人已经无法和她在一个平台上交流了。
“你怎么不说话?你既然也没什么要紧事,怎么也不回来看看我?”
一句句咄咄逼人的质问接连抛来,令陈树本来就不美好的心更加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