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高祖开国具册以后,就没有再清查过。”肖越回道。
“朕如今欲派人清查,爱卿以为如何?”景骊又问。
“陛下圣明!”肖越再回。
君臣二人,对话非常简单,但是其中却有许多深意。
这鱼鳞册中,宅地和田地的赋税是第一等,林地的赋税次一等,水域的赋税再次一等,这里面,就有许多操作空间了。
比如有人开垦林地,开出良田五十亩,在鱼鳞册中,若这些林地是官府的,也没人来查,那么他就可以一文钱的赋税都不用交,白得五十亩良田了。若这片林地是他自己的,那他就只要交第二等的林地赋税,而不是第一等田地的赋税,填塘也是如此。
还有许多其他的操作,也能隐匿田地,就不一一例举了。
这些事,皇帝明白,肖越也明白,他们才会有上述这场对话。
“不知陛下欲派何人前去清查?”
“爱卿以为谢萌谢卿如何?”
“陛下圣明。”
就算是肖越,对谢萌这位太后时期的前辈,也是心服口服的。
许多人还不知道,是谢萌让京城中的不少显贵,因强买百姓田地的事,闹得灰头灰脸,又丢面子又损钱财,但是肖越等人,已经知道这事了。
不过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能把谢萌怎么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谢萌就是一把利刃,它的主人是皇帝,和这么一把利刃对着干,下场绝对不会太好。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有何贵干
“肖尚书!”
“谢主事!”
肖越从殿内退出来, 就在殿门口遇到了谢萌。肖越和他打了个招呼,才离去。
“福吉总管, 不知陛下今日宣我来,所为何事?”谢萌目视着肖尚书稍稍走远了, 凑到守在门口的福吉跟前, 小声向他打探。
福吉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谢大人进去就知道了,请吧。”
谢萌没能得到皇帝身边贴心人的提示,只能忐忑不安地向里面走去。
这段时日,他帮皇帝做了不少事, 不过得罪的人同样不少。表面上看, 他是皇帝的心腹之人,帮皇帝做着很私密的活,但是谢萌自家知道自家事, 他心里很清楚, 因为他坑过卫衍,皇帝对他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谢萌最怕的就是皇帝达到了目的以后, 过河拆桥, 把他当做替罪羊,扔出去平息群臣的怒火。
到时候, 皇帝依然是圣明仁爱之君, 而他却是一个惹是生非攻讦同僚蒙蔽皇帝的小人,那他才叫一个冤呐。
现在, 京畿地区的案子查得差不多了,其他州府的案子自然有地方官和御史台派去的人负责,他只要关注一下最后的结果,再向皇帝汇报就行了。
最难啃的那块骨头,也就是京城里面的显贵们,已经被他啃得差不多了,谢萌的用处自然急剧下降,偏偏他又知道了民议司的不少秘密,再加上皇帝突然急召他,才让他的心中有了这么多不安。
“臣谢萌叩见陛下,吾皇万安!”不管心里在想些什么,谢萌的觐见礼绝对一丝不苟,无可挑剔。
明知道皇帝不待见他,他还要大大咧咧地不拘小节,就是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了。
“平身吧。”景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一直等到殿内气氛紧张起来,才示意内侍把康平县的那些鱼鳞册拿过去给谢萌看。
“谢爱卿,朕的意思,卿明白吗?”
“臣明白。”响鼓不用重锤敲,像谢萌这般的聪明人,在看到鱼鳞册的时候,不需要皇帝多说,就知道皇帝想干什么了。
从为百姓做主,不让世家显贵或者地方有势力的家族强买他们的田地开始,到现在皇帝示意他去清查鱼鳞册,这个事态发展的方向,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是迟早的事,所以谢萌此时看到鱼鳞册,神情中没有一丝惊讶。
户部的鱼鳞册,算起来有许多年没有清查过了,如今各州府县的田地状况,恐怕与鱼鳞册上面记载的不太一致。推荐本书
当年高祖定鼎天下的时候,丁口没有如今多,开垦的荒地也没有如今多,按理来说,如今的田地肯定比以往多了许多,但是在鱼鳞册上,却未必有这么多。
按照规定,田地的数量多寡有了变动,以及田地因为分家或者买卖,所有者有了变动,县衙的鱼鳞册上面会有相应的变动,到了每年年末,这些变动过的鱼鳞册就会上交到府衙具结成册,再上交知州衙门,最后汇聚到户部,成为户部向各州府征收赋税的凭证。
但是,规定是规定,实际上却是另外一回事。赋税的征收能否按时按量完成,与地方官的考绩息息相关,考绩又关系着仕途升迁,没有人可以轻忽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