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的下方联系着没有尽头的透明空间,他仰起头,就像在水底一样,看到伊梵洛和透明人坐在水面上方。
眼前则是一樽樽棺材。
说是棺材,实际上是一个个标有号码的透明容器,远远望去十分壮观。
每个容器里都是自己沉睡着的身体。
蜜蜂一瞬恍惚,定了定神,走向最深处,也是空间的最高处。
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躺在那里,像祭品躺在祭台上,他维持着蜜蜂记忆中看到的,被父母砸得支离破碎的形象,机械的筋骨暴露在外,染了层薄灰,相比深合的右眼,没了左半边皮肤的脸上,圆溜溜的眼睛没有感情。
在他左右两侧分别摆放着完整的人类骨架,一个是纤细高挑的女性,一个是粗犷高大的男性骨骼。
“爸,妈。”
蜜蜂喃喃出声,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被爱的记忆全部涌现,那是唯一一次他们以真正的、切实生存着的形态,付出心血爱着自己,将他视如己出的记忆。
也是他撕心裂肺哭喊着求饶,却还是被彻底的绝望和恐惧淹没,被父母残杀,却依旧能起身,在惊恐的二人的尖叫中,举起巨石砸死两人的记忆。
完成第一次命运时,它像被启动了什么开关,义无反顾走向工厂,但还维系着最后一丝理智,一左一右拉着父母的尸体。
所有仪器自动让路,它的身体残破不堪,每走一步都有失去平衡跪倒的危机。
透明人迎了上来,嘿咻嘿咻地驼起它。
这是蜜蜂生涯中闻所未闻的生物,可它没有任何意外或是惊恐。
它只问,“为什么?”
透明人没有五官,没有肢体,它却能感到透明人头疼地皱了眉。
“为什么?”蜜蜂眼底蓄着泪,“他们爱着我,你却告诉我,我是个机器人?”
透明人顿了顿,向上驼了一下它,继续忽忽悠悠往前挪,最后把人放在了祭台上。
身穿维修工制服的人三三五五围向它,手上是微型电锯和各种拆卸装备,蜜蜂瑟缩了一下,但出于对身份的迫切渴求,他没有挣扎,眼看身体被切开,红色的血喷涌而出。
痛,他想,他该尖叫,得意地告诉在场所有人,他是个真正的人类,有感情,会痛苦,不是教科书上由程序和指令控制的无机物。
他枕边团成个半圆的透明人咕噜咕噜伸出一根身体,指了指自己,直接在蜜蜂心里沟通,“我,有机。”
蜜蜂:“……”把你能耐的。
可二者只是表象,肌肉被剥离,血液也流干,蜜蜂终归不可思议地看见自己体内的机械,整个人一片空白。
他猛推开探身到他身前的人,挣扎开四肢的束缚,“不可能!我不可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