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大学读的是心理学专业,也曾选修过几节医学相关的课程,对于凌寒不时夹带一两个专业性词汇的说法称不上难以理解,只是相应的要求他怕是无法应承:“对不起凌主任,我想你们误会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或许你们该联系他的家人看看。至于医药费的问题……我可以先替他缴上。”
“应先生是我们医院的高级会员,费用已经结算过了。”凌寒笑着制止他,“通知您是应先生的意愿,不如你们单独谈谈?我还有事,先不打扰你们了,失陪。”
说完,凌寒微一点头,不等程默挽留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尽处。
目光凝望着夕阳逐些消散,寂静无人的楼道间亮起白灯,程默的思绪就如映刻在视网膜上的光斑一样空洞无依,好半晌也集中不起来。
他从未想过,彼此再见时会是这样一种情形。
也极少奢望他们还能有再会的缘分。
然而事已至此,该面对的总是逃脱不过。程默深吸一口气,果断压下门把。
时隔多年,程默第一次放纵视线落在应旸憔悴却不失锐利的脸上,在他有如实质的眼神中落成一截截零散的游丝,而后情不自禁地重新编织成网,将他深邃的五官严密笼罩起来。
应旸的外貌和从前相比无疑成熟了许多,眉眼经过时光的淬炼变得愈发沉郁,挺直的鼻梁和削薄的嘴唇倒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只是唇线绷得很直,好像再没有什么值得他舒怀,很难才能勉强勾起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视野里的人像生动起来,一声呼喝拉回了他的注意:“傻站着干嘛?!过来。”
应旸倒像是那个吐丝的存在,收网似的将程默一点点引过去,怔怔站在床沿,指尖揪紧裤缝:“好久不见。”
“久个毛线!你脑子才是被人拍板砖了吧?!”应旸拧眉啧道,“走了,回家。”
程默正云里雾里,应旸却一把扒下病号服,随意换上一旁放置的干净T恤,强有力的臂弯往他肩上一揽,以一副近乎胁迫的姿态将他带离病房。
直至回到小区,程默才从惊疑不定的揣测中解脱出来,默默将人领进家门。
略显防备却别无他法。
应旸走得潇洒,手机、钱包统统落在医院没拿,想联系他的朋友将他接回去也做不到。医生说应旸的伤势是硬物撞击造成的,程默起初还以为他遭到了抢劫,谁知问起了才发现真相。
“啊,忘了。”彼时应旸不以为然地歪了歪头,操着一如既往恼人的口吻,和他此刻翘着二郎腿歪在沙发上的姿态一般理直气壮,“快去做饭,我要饿死了。”
也是,谁能抢得了他呢。
尽管程默已经就职多年,也与应旸许久未见,但来自对方的影响依然深刻地蛰藏在骨血中,当他反应过来时,手上已经紧紧握着菜刀,湿漉漉的砧板间躺满了色彩斑斓的配菜。
“时间紧……要不做个炸酱面吧。”
程默声音压得很低,相比正常的对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然而大概是屋子太小,应旸耳力又不是一般的好,程默话音刚落他就自然地接了句:“行啊。”
程默租住的房子位于A市最具烟火气的老城区北部,一楼,60余平的空间内完美挤下两室一厅一卫,粉刷一新的白墙和原木色的家具相得益彰,造就了家中简单却不失温馨的格调。
之所以选择底层,除却出于租金方面的考虑,还因为当初看房时程默一眼就相中了那方连通客厅的小院——原本是个极宽敞的生活阳台,但被房东铺上草皮,摆满花架,精心改造成了另一番模样。
此时应旸正在肉酱煽炒的香气中偏头望向院内:一颗欲盖弥彰的毛头藏在边角绒绒的草丛中,睁着一双黄澄澄的大眼珠偷觑他。应旸脚尖一动,它登时“嗷”地蹿远了,不知跑去了哪里。
听见动静,程默关小了火,一面在围裙上擦着手一面赶了出来:“蛋蛋?”
蛋蛋是一只丢了蛋的橘猫公公,七岁高龄,一有风吹草动依然身手敏捷地团在窗纱后边,揣着毛爪不动声色。
躲猫猫的游戏程默早就刷满了经验,轻易就将它找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背过身柔声哄着:“蛋蛋不怕……”推荐本书
“吆——”
侵入领地的陌生气息让它敏感极了,微张的利爪勾着程默的围裙系带不安地挠动,对于他的抚慰,蛋蛋难得不买账,拧着屁股就要落地逃走。
“不怕。”程默只得加重语气重复一次,指腹揉搓着蛋蛋后颈柔软的皮毛,抿唇说明,“那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