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转头打量他。
安静的自然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看上去十分柔弱乖巧,脸侧狰狞的口子却毁坏了原本完美无瑕的五官,带出了几分森然。
他道:“如果是你们的家人在这里,我请问诸位,谁能拍着良心说让我的家人靠后站,先救别人?你能吗?还是你能?”
他的目光扫过叫嚷最厉害的几人,道:“这一路我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谁的命不是命?’是,谁的命都是命,不分贵贱,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但那是在死亡面前,在我们眼里,亲疏有别,熟人和陌生人就是有区别!你能否认吗?!”
“听听!这说得什么话?!”
“这会儿自私都自私出大道理来了!”人群再次愤怒地沸腾了。
“二十个人,”季鸿源打断众人,面无表情道,“按年龄分,这母女俩先占两个位置……看什么看?老子说了算,不甘心地自己走啊,谁拦着你了?剩下十八个人,你们选吧。哦对,你们不是讲义气要一起死一起活吗?行,那我们就带这两个人走。”
季鸿源抱着手臂,平平无奇的面容下,犀利的眼神却令众人不敢置喙。
有人躲在角落,唯恐天下不乱地道:“把人抢过来!不能让他们走!”
众人像是被惊醒了,立刻要上前抢人,像是这母女俩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罗子淞一言不发,抽出后腰的枪冲天开枪。
砰——砰——砰——
三发子弹,接连响起,像是他不平不甘的愤怒,压抑在汹涌的波涛下,几乎要喷涌而出,夺人而噬。
“再多一句废话。”罗子淞冷声道,“我就当他是自动弃权。”
众人捂住耳朵,天花板上开了三个洞,墙灰簌簌落下。
安静转头,深深地看了罗子淞一眼。
第57章
“能,能让孩子离开也是好的。”墙角角落里,有人胆怯地道,“我,我孩子还小,能让他活下来怎么样都行。”
众人转头看去,那是个年轻的女人,细胳膊细腿看起来严重营养不良,她怀里还抱着一个用旧衣服裹着的小孩儿,估摸不过三、四岁的样子。
女人见所有人都看着她,脸色更白了,不敢去看周围人的神情,小心地对罗子淞道:“带我的孩子走吧,可以吗?他很乖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话音刚落,懵懂的孩子却仿佛感觉到什么,突然就哭了起来。
女人慌忙将孩子的脸按进怀里,不住哄着,胳膊和身体都在发抖,眼眶通红道:“我,我们家只剩我们俩了,只剩我们……”
她仿佛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左右看看周围的人都无声地凝视着她,委屈、绝望、无奈、悲痛的感觉涌进了四肢百骸。她只是一个普通的Omega,结婚后全职在家,带着三个孩子和丈夫平凡地生活在一起,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
平凡的生活里小吵小闹不断,丈夫有很多不大不小的毛病,孩子们也各有各的顽皮,他们总不听她的话,她的公婆也总说她太懦弱了。
她会跟娘家人哭诉,会跟哥哥弟弟抱怨,过年一家人聚在一起时也总迈不过生活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
那时候的日子枯燥单调,她对生活总有说不尽的委屈和埋怨,但眼下她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怀里尚小的孩子,懦弱的她坚持到了现在,实在已经很累很累了。
累到她已经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出事的时候她带着小儿子去朋友家做客,病毒爆发后她尝试联系丈夫,却没有任何回应。她想要回家,却被突然出现的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拦在了家里。
短短的时间内,街道被封锁,明明是白天,街上却没有一个人。
她想偷偷离开,但小区前后的出入口都被封锁了,电话打不通,网络也被切断了,她在朋友家忐忑不安,朋友还安慰她,说可能只是有什么大人物要从这里路过,所以临时管制了。推荐本书
这听起来很有道理。
可这一管制,就足足半个多月。
食物、饮用水都由那些白大褂挨家挨户送来,起初也有抗议反对的人,却被直接击毙了。
那些面无表情的,穿着白大褂像是医生却并不是医生的人在许多地方拉起了警戒线,他们说,那些人是得了病,A城现在正在蔓延一种可怕的病,如果爱惜生命,就不要随意出门。
女人就这样被和家人彻底隔开了,不安和焦虑在所有人心底一点点蔓延。
直到有一天,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从窗前跑过,其中一个喷出黑色的血来,手指狰狞地攀住了朋友家的窗户,在上面印下了可怕的血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