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岛屿之上无法连通灵界、无法收到外界的信息。很难描述那里的状态,一定要说的话,与你在信中所提及的东苏尼亚海有一些相似,但那是一种……真实的虚幻。
“当然,它们远不如‘大灾变’遗留下的海域那样危险。我在那片岛屿上徘徊了很长一段时间,探索的过程中我确实有所收获。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这些线索充满了一种……刻意的引导。”
阿兹克叹了一口气,脸上显出一些懊恼的神色:“我想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我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我变得可以轻易杀死那些对我没有恶意、毫不相关之人,甚至在那之前用残忍的方式加以折磨,便于摄取他们的灵魂。”他指了指桌上的那枚戒指,“你一定也有所觉察,你其实看到我是怎么对待路德维尔的了,是吗?
“是的。”克莱恩低声说,“您那时支开了我,但是我用我的方式‘看’到了一些片段。”
“这就是最大问题所在。”阿兹克苦笑,“最开始我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受到的影响,我觉得自己对此非常习惯,一切都是这样地……理所当然。直到我再次见到你,克莱恩,你提醒了我,这是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思考过程的缺失……”
说到这儿他闭了闭眼睛,表情有些痛苦:“我不该向你隐瞒这个的,我只是……认为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一切。或许这依然是‘影响’的一部分,或许不是,但是我想我其实是有过机会向你发出警告,或者迫使你从我身边离开,可我……”
他停下来,沉默了很长一会,最后深深叹了口气:“我必须向你道歉,克莱恩,为所有使你平白遭受的危险和……痛苦。”他低下头,郑重道,“对不起。”
克莱恩下意识地张开嘴,他本想说“这比起您曾经给予我的帮助不值一提。”,但他发现他没法把这个到了嘴边的句子——尤其是“不值一提”这个单词——吐出来。虽然那些记忆已经朦胧犹如一个真正的梦境,不刻意去回忆的话已经想不起太多具体细节,但是超越人类感官承受极限的痛苦和极端的屈辱还是在他头脑中留下了鲜明的烙痕,仅仅是一点漫不经心的联想就足够他遍体生寒。
“都结束了,”于是最后他只是说,“那只是一个噩梦,阿兹克先生,一个已经结束了的噩梦,您不必过于介怀。”
克莱恩看着自己在茶汤中摇摇晃晃的倒影:“更何况我也对您有所隐瞒。我的判断同样被恐惧和不信任所影响,也许我们本可以有更好的计划,但我擅自选择了一个把我们都置于极大风险中的方案。”
他抬头看着对面端坐在窗边那把座椅上的男人,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分辨出一些端倪——实际上他有些希望阿兹克先生可以换一个座位,但是这似乎没什么道理,难道他要为此而告诉阿兹克先生“请不要坐在那里了,因为梦中的您就是在那把座椅上给我留下了太多……惨痛的回忆”?
——这听上去未免也太过愚蠢了。
但是这同样提醒了克莱恩,一个他无法回避的问题。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不敢去看对面古铜色皮肤的男人那熟悉的面孔。他颇不自在地收回视线,踌躇了一下才低声问道:
“您……还记得多少?”
阿兹克似乎是努力思索了片刻,脸上因此流露出了轻微的痛苦神色,最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从窥探你的梦境开始……”推荐本书
克莱恩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地等待字句一个一个从对方嘴里吐出。
“……从那时开始的记忆都非常模糊,”阿兹克继续道,声音有些恍惚,“我记得我努力想要将一些念头压制回去的,但是非常混乱,那种感觉,我甚至分辨不出时间的流逝……然后就是剧烈的头痛,我才恢复意识,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你……”
克莱恩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后才猛地松了气,被这长长的一口气憋到面孔通红——阿兹克先生并不知道“梦境”中具体发生了什么,这是他所能期望的最好的局面了。
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得多,接下来他不需要面对他本以为会发生的所有尴尬局面,也不必烦恼即使刻意回避仍有极大可能性破裂并无可挽回的、他与阿兹克先生之间的关系。这使得一切确实更像仅限于他个人的一场普通的噩梦了,只要他能尽快将其遗忘……
“您对‘他’的压制转移了‘他’很大一部分的注意力,所以我才能这样顺利骗过‘他’。”克莱恩放下茶杯,语气不由得轻松了几分,“好的,接下来该轮到我了。嗯,我想想,应该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