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屏,你能和朕说实话,朕很欣慰。三年前的怀王冤案,柳相辞官。天下之大,你不是适合做丞相的人,但是却是最合适的。”
“你这个丞相做的远没有大理寺卿顺心,朕和朝臣们亦不顺心。废了你,另立他人,则民众不服;留着你,继续为相,则朝堂沉寂。你是朕选的丞相,你总不能让朕说,是朕看错人了吧?”
“是下官才疏学浅,难当重任。”
启赭挥手,让他不要再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如果能换,朕也可以换个丞相。只是当下,你仍旧是最合适的人。兰爱卿是柳相推荐给朕的人,可朕万没想到,竟有这种缘故在里面。”
兰珏和张屏沉默,原来是柳桐倚的主意。
“朕知道,兰爱卿当年是被牵连,他没有参与过谋反。因此对外只是做做样子,他依旧是朝廷的命官。”
比起王家满门抄斩,云家的废黜,已经是好了太多。
“即便不是因为你,兰爱卿的能力资历均值得朕调任回京。”
兰珏刚要谢恩,被启赭止住。谁知道他着一弯腰下去,是不是需要张屏抱着才能起来。
“张屏,你是聪明人,聪明的可以查清所有事情。但是很多时候看得太清楚,未必是件好事。天下聪明人不少,但身为丞相,更需要在该清醒的时候清醒,该糊涂的的时候糊涂。如若朕同你一样‘明察秋毫’,兰大人名义上可还是柳府的女婿。若说回京没有栖身之所,恐怕难以令人信服。”
张屏连忙跪下,“臣知错。”
这段感情里,他张屏亦有装糊涂的地方。比如兰珏的位置,比如徽儿的母家。
“起来罢。”启赭抬手,“朕今天过来,主要还是探望兰爱卿。哦对了,我记得兰爱卿有个儿子?”
“罪臣……”
“你的罪名三年前张爱卿就洗刷清楚了,不用老是‘罪臣’‘罪臣’的。”
“是。多谢陛下惦记,臣是有个劣子,今年虚岁二十。”
“如果不是云王叛乱,他三年前就应该入朝为官了。”
“多谢陛下垂爱。”
“让他好好准备科举,朕等着殿试点他。”
启赭往外走,在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回头道,“面不错,丞相确实好手艺。”
等送走微服出访的皇上,张屏急匆匆的回来看兰珏。他刚才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接驾,不知道现在还撑不撑的住。
兰珏靠在床上,笑的一丝惨淡。张屏倒是淡然,看了碗里的面条,“有些久了,要不再下一碗?”
兰珏抬眼,摇摇头,“这样也好,好下咽。”
张屏坐在床边,喂着兰珏。兰珏待吃完一小碗面条,才有力气说话。
“你真是,什么都敢说。”
皇上面前承认自己是断袖,也就是他张屏有这个胆子。
“陛下都知道。”
房中的木盆手巾成双对,一看就是双人起卧的屋子。
“等我病好,我还是搬去和徽儿一起住吧。”
才开始吃兰珏剩下的面条的张屏停了一下,吸溜了一口面条,道,“陛下今天过来,就是同意你住在我府里。而且……”张屏思索了一下,还是道,“徽儿已经大了,你跟他一起住,也不方便。”
“我若留京任用,有自己的府邸也是迟早的事。”
张屏喝完最后一点面汤,擦擦嘴角的油渍,“这间屋子,始终有你的东西。”
木盆手巾被褥寝衣,一样不少。
兰珏微微勾起嘴角,在张屏看来,这是宠溺了。
“同样的,你以后的府里,也要有我的。”
就和原来一样。
兰珏微微抬手,“你过来。”
张屏放下碗筷,送给门外的丫鬟。回屋才折到兰珏身边,从他身后把人抱进怀里。
兰珏闭上眼睛躺在他的怀里,张屏的呼吸略过他的发间。兰珏调整好自己的位置,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张屏说。推荐本书
“一个人扛惯了,这些年,连病都不敢生。”
“去西川的时候也想过,会不会一去,就回不来了。”
“能回京城,再见到你和徽儿,我已经十分知足。”
“你把我照顾起来的时候,心里突然有点想任性一下,也体验一下被人关爱的滋味。”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脆弱如斯,一病不起。
朦胧间有人抱起自己,灌药喂食,虽然粗苯,但是心意真诚。是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好久了,没有这样被人捧在手心里。
“对不住,让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