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看见我痛苦的样子吗?我把我的弱点给你。一年时间,一场赌局,胜负决定他们的性命。”千叶流砂伸手指向生命树下那道脆弱屏障中的数十个族人。
她若赢了,世上再无黑龙,
“你的弱点?这筹码很有意思,可这样就想让我留他们的命一年,你不会觉得我重临人世,是为了行善积德吧?”
“我将操纵蒋筝身上那股力量的方法传给了那个叫风铃的女孩。”
蒋筝体内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当年希尔达体内也有类似的力量,只是他在封印之中所能感受到的东西极其模糊,并没能了解这股力量究竟是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似乎能够干预过去与未来。
他曾在长笙的脑海中看见过一段不曾发生过的画面,长笙那个孩子对他的恨意,全部来自于那段并未真正发生过的画面,只因那是一段记忆,那个记忆点,并非过去,而是未来。
那个孩子,是回来改变自己命运的……事实上,她也确实让那个记忆中所发生过的事情从历史上消失了。
这样的力量,如果能为他所用……
“蒋筝只知自己体内有这样的力量,却不懂如何运用,如今她已不是天魄之体,无人相帮的话,那股力量几乎是不可能再度现世了。”
黑龙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了远处的风铃,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
“那个女孩对你恨得深切,你若来硬的,她必定宁死不屈。”千叶流砂上前两步,认真道:“但你如果遵守约定,一年后我若输了,她自会心甘情愿告诉你。”
“很久没有人敢跟我讨价还价了。”
“你在地里埋得确实太久了。”千叶流砂淡淡笑道。
黑龙并不怒反笑:“说说看,你的弱点是什么?”
千叶流砂没有说话,只闭上了双眼,忽有一道极其微弱的灵光,自她眉心而起,由上而下,淌过心脏,最终流向那缓缓抬起的右手手心,停留数秒后便浮至半空,飘向黑龙,最后——如烟消散。
黑龙沉默了许久,心绪似飘往了远方,再回神时,只大声笑了笑,转身腾飞于那浓烟滚滚的天空,对着这将他囚禁了三千年的地方低吼了几声,领着无数魔兵就此远去。
***
“黑龙没有杀祭司?那么她人呢?”蒋筝忍不住追问。
风铃摇了摇头:“不在了。”
“什么?”
“两千年,得多长啊……多少人来来去去,多少事记了又忘。祭司曾说,她这一生所爱所惜的人或事都早随着岁月去了,起初留不下的人,后来留不下的是越来越模糊的记忆,到最后竟是连那种什么都留不住的无力与悲伤的情绪她都失去了……漫长的时间让她把什么都看得透彻,却也令她的心日渐冰冷,直到无情得形同草木,日复一日的守护着一个对她而言早已不再值得眷恋的地方。”
“她早就将旁人与自己的生死都看淡了,像她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是没有任何弱点吗?”风铃说着,不禁苦笑。
蒋筝皱眉:“她给了黑龙什么?”
“一段回忆。”
那段回忆,是她的执,是两千年来,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千叶流砂记性太差,以至于心中所有的爱恨都在时光变迁中由浓转淡,直至最后消失无踪。可她偏偏又记性太好,明明把什么都忘了就能解脱,她却唯独要记着曾经有过那么一个人,叫她活着赎罪,叫她一直在痛苦、孤独与自责中不老不死,永生永世饱受折磨的赎罪。
她将那个人所有恶毒的诅咒放在心间,并为此甘之如饴,将其当做两千年来心中的唯一至宝,当做活下去的全部理由,一丝一毫都不敢违背。
可如今,她将那份执念当做了拯救族人的筹码,一如两千年前那样,把自己和那个早在记忆中模糊了的她,一并辜负了。
黑龙离去后,千叶流砂便陷入了长眠。
风铃说,族人们在千叶流砂昏迷不醒时窥探了她的记忆与梦境,发现在其两千多年模糊的记忆里,已不再有那个曾诅咒她永生永世的女子。
她本可把这当做一种“解脱”,从此不再自我折磨,可从“解脱”的那一日起,她便将自己带入了另一个绝境——无止境的梦魇,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至亲至爱离去的画面,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失去一切后孤独千年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