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舞尴尬极了:“放开我。”
薄晚:“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屈舞:“我手很疼。”
薄晚立刻松手:“对不起。”
屈舞装模作样地揉揉肩膀,仍旧往外走。研究中心的大院里人不少,他找了个树荫坐下,看着薄晚,一副请他尽快说完的不耐烦模样。
薄晚坐在他身边,犹豫片刻之后,把手放在他的左臂上。
用一种非常轻缓的方式抚摸屈舞的义肢,薄晚停顿许久才开口:“我一直以为我懂得很多。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开始教我各种狼人的技能,有时候会提到他工作的事情。我所有关于罕见特殊人类的知识,基本上都是那时候学到的。”
薄云天的涉猎范围很广,薄晚的母亲有时候也会跟他讲许多古怪奇特的故事,这些故事无一例外,都与特殊人类有关。
雪地上飞奔的白色人影,深山之中高大的长毛怪人,梦想增肥的半丧尸人,渴望减重的地底人,诞生和死亡都在温泉中进行的泉奴,痴迷人类血液的吸血鬼,不用长笛也能控制老鼠的鼠人,欧罗巴大陆密林中偶尔会发现的头顶长有独角的白皙青年,最先感知春天到来的春翁,只在淡水河域生活且审美观念奇特的河童……
生活在地球上的特殊人类种族太多、太丰富了。薄晚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在自己家之外,还有一个辽阔的、无边无际的世界。
“我以为我知道得够多,但原来不是。”他看着正和金发吸血鬼吵架的医生,“我知道的只是题目的答案,但不是题目的内涵。”
他知道雪人生存在低海拔地区会难以适应,知道地底人不能适应地面气压,懂得人鱼不可离开海洋太久,泉奴必须在特定的温泉地带生活。他懂得这一切概念,但他并不懂得其中的种种不便与紧随而来的痛苦。
就像他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屈舞,也没有问过屈舞,他是怎么失去手臂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把手搭在冰凉的神经义肢上,问,“可以告诉我吗?”
屈舞犹豫了。
他容易被坦诚的人打动,比如此时的薄晚。
但袒露内心的秘密需要勇气。他能跟宿舍里的大家说,是因为他相信,即便说了,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阳得意仍旧会抱着他的左臂来降温,周是非也仍旧会让他陪自己去晨练,饶星海更不可能因为这件往事而同情他。
但薄晚可能会变。屈舞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恐惧。恐惧的是什么,他还无法准确地理解清楚,但是潜意识明确地提醒他,他一旦在此处告诉薄晚过去的事情,他和薄晚之间的关系就产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