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春澜醒来的时候,天竺鼠已经跳上书桌,按下了笔记本电脑的开机键。
电脑的桌面幻灯片轮换着,全都是黄金蟒和黑曼巴蛇的照片,天竺鼠就蹲在键盘上,不错眼地看。
沈春澜其实觉得这样不好。不给它找照片,大屁股鼠会亮出小爪挠他的手;但网上找的照片,说实在话,比饶星海那两条漂亮太多了。沈春澜担心天竺鼠看多了之后,等饶星海回来再见那俩蛇,大屁股鼠心里会有落差。
他今日没课,打算去特管委那边探望Adam。出门前他把大屁股鼠抓起揣在怀里,大屁股鼠果然开始蹬腿挥手地挠他胸口,气得沈春澜直接把它收了起来,直到见到Adam才放出来。
天竺鼠只能和Adam的黑曼巴蛇玩耍,以慰相思。
天气炎热,蛇也没力气和大屁股鼠戏耍,团成一圈给它当床垫,两个精神体毫无活力,仿佛疲累了一天的社畜,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
沈春澜:“……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Adam住的这新地方虽然仍旧处在重重监管之下,但比之前的监室大了许多,东西也齐全不少。他拿了些零食水果招待沈春澜,但被询问之后,脸却刷地红了。
他在特管委生活的这段日子已经不再戴口罩,二六七医院皮肤科的医生找出了皮肤过敏的原因,对症下药,现在Adam已经成了一个皮肤光滑的小年轻人。
但他的沮丧也正因那医生而起。
“医生是个地底人。”Adam说,“他昨天到特管委办特殊人类的签证手续,顺便来看我,说自己要去德国参加大会,有一篇论文入选了。”
沈春澜点头,他暂时没听出任何不妥当的地方。
“他走后没多久欧老师也来探望我,我把欧老师气着了。”Adam挠挠鬓角,“欧老师骂我骂得好厉害……我觉得他甚至想放蛇凶我。”
沈春澜不解:“放蛇?你说了什么?”
Adam的脸红得愈发过分,紧张地绞着衣角,迟疑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话挤出来:“我说,没想到地底人也能去参加这样的国际会议。”
沈春澜:“……嗯。”
“欧老师问我‘没想到’是什么意思。我说……我说,他是地底人啊,地底人怎么可能……”Adam紧张得结巴了,“欧老师就生气了。他说我忘恩负义,医生帮我治好了病,我现在却瞧不起他。沈老师,我没有瞧不起,这怎么就是瞧不起了……”推荐本书
沈春澜一直盯着他。他忽然发现,Adam的脸红并非羞涩,而是极度的紧张和焦虑。
Adam不敢跟欧一野争执,那应该是欧一野单方面的训斥。
Adam告诉他,随后欧一野还问了不少问题,和半丧尸人、茶姥或者狼人相关的。Adam谨慎地回答,他想给出欧一野喜欢听的答案,但这些口不对心的答案,反而让欧一野愈发愤怒。
“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我不知道,具体错在哪里。”Adam沮丧极了,“我后来说,半丧尸人也有权利接受教育,或者去工作,我们也不应该看不起茶姥……他们对这个世界是有价值的,我们要尊重他们。”
沈春澜沉默许久,没有吭声。
Adam愈发不安了,他的黑曼巴蛇啪地消失,天竺鼠摔在地上,惊醒后浑身软毛都炸了似的,哼哼地叫。
“你确实有错,但不仅仅是你的原因。”沈春澜终于开口,“半丧尸人和茶姥都是有价值的,所以我们要尊重他们,是吧?”
Adam点点头。
沈春澜:“那我换一个问法,Adam,因为你对饶星海是有用的,所以饶星海爱你,关心你,对吗?”
Adam张了张口,想要回答,但并未吐出一个字。
“当日在王都区,因为宫商对你是有用的,因为宫商是有价值的,所以你愿意冒险救她,是吗?”
Adam轻轻摇摇头。
“因为你对我是有用的,有价值的,所以我常常来探望你,是吗?”
Adam低下了头,看到天竺鼠不知何时爬到自己鞋面上,仍旧躺着睡觉。
“……不是,不对……可那是因为什么?”他低声问,“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可是我不知道。”
沈春澜把他台面上的东西,全都推到一边,清理出半张干净的桌子。他此时像是一位给Adam上课的老师。
“有用,有价值,确实是衡量事物的标准之一。”他说,“但是Adam,是之一,不是唯一。把世界上的所有人类,所有生物,划分为有价值和没价值的两部分,就像这张桌子一样,很直接,很清晰,而且很容易。但是这不仅对这些被划分的人不尊重,对我们自己也不尊重。难道除了判断一个人有没有价值,你不会有别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