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被风吹着走的一生。
心被掏了一个洞,他尽力不去看。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好了。
一辈子都是在繁华中彷徨躲雨的人。
眼前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这场雨怎么如此调皮?
他静默的侧脸,也融进了这漆黑的夜里。
而远处,如云如盖的花丛中,有一个黑色的人影经过,颀长的身材,年轻的侧脸,素白的手指,执着一把油纸伞,沉默,坚毅,像一团幽灵穿过人间。
醒林以为自己眼花了。他不敢动,微微睁大眼睛。郭不贰说他容貌六分,配上此刻呆滞的表情,约莫只剩下四五分。
那黑衣人从这经过,万事不留心上,连多余的目光都未赏给四周,仿佛是周身萦绕着“淡定”二字,其实离近了,才能嗅出是“轻蔑”。
因为蔑视,所以懒得多看这世界一眼。
年轻而轻蔑的,一个号令生灵的王者。
醒林浑身的血都凝了。
直到那人影如鬼魅一般行至不见。他才能颤抖着,轻轻呼出一口白气。
他不敢转动身体,用余光悄悄打量那消失的方向。
方才……是梦吗……
他无意识的捂住胸口,似乎那里又痛了起来。
那种痛淡淡地,如蛛网把他浑身牵扯到一起。
他拔脚,踩在棉花上一般,一软一软的往前走去。走了一圈,他惊觉自己走反了,客栈被落在正后方。
然后他毫无波澜地回身,不言不语地走,走了很久,却总也走不到客栈,他抬头,茫然的发现自己还在牡丹丛中。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围着客栈雪海栏走了四五圈。
天光微亮,扫街人打着哈气从远处小巷出来。
醒林环绕一圈,才找到客栈牌匾,他迟钝的走进去。
他一直是睁着眼的,但等他意识清晰,有记忆时已在客房床上躺了许久。
怎么进客栈,怎么上楼,怎样进房,他全然不记得了。
最初的怔然消退之后,一种新的情绪,从脚底向他全身升腾。
那个人……他没有死,他一定会……一定会杀了我。
他抱紧自己的佩剑,他要赶紧走,去玉房宫,传讯自己父亲,传讯玉房宫掌门,传讯当年十二掌门,不,这些人也许加起来都无法抵挡那个人。
第六章
他勉力站起,快走几步,打开客房门。
门内的醒林:“……”
门外的众人:“……”
夏百友带着荀未殊、甘棣华、李师姐一个不少站在门外。
夏百友:“虞兄你好啦?”
他身后的荀未殊长叹一口气:“总算找到你了。”
醒林收回一夫当关般挡在门板上的手。一群人热络的围簇他坐下。
七嘴八舌道:“还以为你也被抓走了。”
夏百友道:“我昨日本在追踪那人,遇见你后不得已误伤了你,不敢移动,忙回玉房山找人帮忙,路上正好遇见找人找疯了的荀师兄他们。大家一碰头,才知是一场乌龙。”
醒林:“哦。”
荀未殊历来沉稳,此时却面带菜色,“他之前也沾上了叶子,谁知道下个出事的是不是他!”
然后敛色,十分严肃的对醒林道:“师兄,就在昨夜,我们一路赶回玉房山,本欲清点人数去寻你,却发现,紫极观的荀令萼师兄也不见了。且他一直未曾出玉房山,是在玉房山里不见的……”
醒林道:“哦。”
甘棣华瞧瞧他的脸色,又递与夏百友一个眼神,替醒林倒了一杯热茶:“虞师弟,喝杯茶,你的脸色很不好。”
醒林强抹了抹脸,“是吗,是我修为不济,竟然连夏兄一掌也没接住。”
甘棣华等人在路上已听到夏百友解释原委,想来醒林神经紧绷,为求自保故出杀招。
只是……甘棣华不着痕迹的打量眼前这位和自己同样出身的嫡系首徒,这位毫无名气的嫡系首徒,有一件很有名气的事——他是嫡系中排位最低,修为最不济的……推荐本书
且是低到匪夷所思,按理嫡系出身,出于掌门教导之下,且是亲生子,从先天到后天都应是最得天独厚的。
甘棣华看着这位出名的废物,道:“荀令萼师弟是紫极观掌门的亲生子,白师弟和郭师妹是东山派和红云教的得意弟子,醒林师兄你更是虞掌门的亲生子。”
他严肃道:“此次事端非比寻常,丢的全是各门精要,恐怕今日玉房山妖魔成灾,十二掌门被调虎离山去晦朔山,似是被安排好一般,恐不是一人一力能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