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掷回头,问他:“怎么了?”
醒林欲言又止,捡那恰当的话道,“你看这里有许多修士……你……”
天掷笑着,将他手握住,一握住便忍不住轻轻摩挲,他笑道,“不妨事的。”
怎么可能不妨事?!
醒林心中几欲大声呼喊,顾不得留意二人交缠紧握的手。
天掷将他带到玉房宫大殿最高处的屋檐上,二人伏下身,醒林身心俱已瘫软成烂泥,此处极高,大殿中人来去匆匆,若是哪一个弟子不留心抬头望一眼,若是那掌门龟蒙真人抬头向上望一眼,若是有哪个十二大门派的掌门此刻不巧正在宫中……
醒林越想越心焦,只是又不敢掰碎了说明了劝他,急的一头冷汗。
不远处,玉房宫的比试场上,正在上早修,大门洞开,涌进满满的修士,醒林留意到那里,喃喃地说:“这得有数千人吧……”
上一次千英百绛榜时,醒林还未见玉房宫有这么多弟子,这定是近年扩录的。
他们扩录这么多修士做什么?这样勤勉的操练,是为了抵抗谁?
他紧张的望向身旁的年轻人,年轻人却未望着他。
天掷的侧脸清淡而镇定,他望着远处,万年无情无绪的声音中,似乎流露出一丝不屑,“多少人都是无用的。”
醒林袖中的手不禁握紧了衣裾,心中滔天的波涛中蹿起另一股滔天巨浪,令他胸怀里砰然作响。
他注视天掷,天掷也回望他,他短促的,不安的,清淡一笑。
天掷捏了捏他的手,扳过他绷紧的肩膀,将身后的景色指给他,“你看这里。”
醒林这才知道,他为何跑至这虎狼窝里,还要上到最高处,恨不得给人当个靶子。
玉房山春末,草木茂盛到极致,连绵数里的青山,鲜绿叠着深绿,层层叠叠,无休无止。
清凉的山风拂面而来,二人鬓边的发丝,轻轻飘起,盈盈落下。
天掷依然拉着他垂下的手,一只手不能尽兴似的,要两只手同时抚着,把手指一根根掰开,带着点力道的按揉着,摩挲着,同时情不自禁的向上挪。
天掷在他耳边说,“怎样,美不美?”
醒林无法说话。
从玉房宫下来,他们来至帝都城中,正值牡丹花期,花开时节动京城。城中各处花市、乐坊、书馆,画坊,烟花巷落,乃至市井人家中,无不有牡丹,极尽妍态,独占春色。
二人来至最大的雪海栏处,除了花海外,花市周围环绕着各色风雅商行,二人长路慢走,缓行至入画坊中,醒林的指尖从书架上游走,此处各色经史子集,话本游记,琴谱棋册,无一不全,无一不有,真是天下书生才子的销魂窟。
再往前走,绕了半圈,乃是一处传来极美妙歌声的小楼,小楼里有高阔的娇笑声,劝酒声,亦有细细管弦声,低低人语声。茜纱影中,“锦地绣天春不散”几个大字高悬,这一处也极投醒林的脾性,然而顾虑着身后天掷,他过门不入。
在花市四周转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天掷执意要带醒林去一处所在——观音庙。
醒林哭笑不得,道:“这观音佛像有什么看头。”同时心中腹诽,何况你一个魔头,就少来给菩萨碍眼不好吗。
天掷注视着高台上,长长的眼睑低垂,盘腿而坐的菩萨,固执的说,“好看。”
醒林着实难以理解他。
从观音庙出来,已是夜里,醒林心中还记挂着那春不散乐坊,不能进去,去楼顶蹭个曲子听也解一解相思之苦。
欲问是与谁的相思之苦,自然是与花花世界的相思之苦。
总之,不论是哄着骗着,他把天掷诱拐到那春不散的楼顶上,小楼顶上笼罩着参天大树,却遮不住二人的小影,天上一轮圆月,人间对影成双。推荐本书
月光倾洒屋顶,瓦片如雪白的鱼鳞,醒林随手从屋脊上抓来一条青色的毛虫,欲放到身旁人的侧脸上,身旁人本在注视着高远的明月,一回头,识破他的小坏招数。
醒林忍不住笑,随手把受惊过度的虫儿抛到远处,闲不住的随手向上一扯,扯下一片叶子,放到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那声音呜呜咽咽,谈不上多好听,但在这青木下,蝉声中,天掷觉得舒心极了。
一曲吹完,醒林缓缓放下叶子。
天掷注视着明月下,轻轻仰着脸的醒林,他的下颌清秀漂亮,他的唇红润……泛着微微的水光。
天掷不由自主的贴近他。
醒林觉得不对,他一回头,目光相撞,天掷仿若忽而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