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无光的小房间里阴森幽闭,简易灵台前点着两支白蜡烛,幽幽火光照亮了黑白照片里的人脸,老太婆抱着骨灰盒坐在地上,凝望着照片出神。
“文馨呐…妈早晚有一天会替你报仇的…我就是下地狱,也要拉上舒清那狗东西……”她神情呆滞,嘴里絮絮叨叨。
舒清就站在门口听着,左耳进右耳出。她在来时路上准备好的话,迟迟说不出口,因为岳母把她当做了透明人,明明假装看不见她,却要故意骂得让她听见。
这一刻她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当年看到妻子面目全非的尸体时,她比岳母还难过,哭得也最伤心,直接停飞了三个月,把自己关在家里,日渐消沉。
她终究是挺过去了,而这位可怜的失独母亲却不行。
“舒清啊,你坐。”岳父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舒清回到客厅,挨着女儿坐下。从她进门开始,这孩子就一直坐在这里发呆,神情低迷,她心里紧张又害怕,轻轻抱住孩子,柔声道:“瑶瑶,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颜舒瑶不说话,蜷着身子往她怀里缩。
舒清心疼得揪了起来,一遍遍吻着她的额头,嗓音有些哽咽:“乖,没事了,一会儿我们就回家。”
“嗯。”女孩可怜巴巴地应了声。
也许旁人不知道,这些天她目睹了外婆是如何疯掉的,起初是晚上睡觉说梦话骂人,然后是对着她喊妈咪的名字,接着每天在小房间里自言自语,有时候还会无缘无故大笑,到现在任何人靠近都没有反应。
这个陌生的老人不是外婆,她很害怕。
“舒清啊,这件事没给你造成什么影响吧?”岳父也坐了下来,爬满皱纹的老脸纠结成一团。
舒清顿了顿,淡淡道:“影响我无所谓,牵扯到无辜的人,不行。”
“唉,造孽啊,这几年折腾的……”
“爸,我想知道这段时间妈都跟谁接触过,您有印象吗?”
岳父一愣,拧眉深思了会儿,“她基本不出门,倒是有个陌生女人来过,说是你同事,替你来看看我们,带了好些东西呢。”
说着他指指电视机柜边,“喏,都在那。”
“是不是皮肤很白,长得妖里妖气的?”
“对对,挺漂亮的,她说你忙着……谈恋爱,没空来,然后老婆子就发疯,问什么小三是谁,她说叫林什么诺的,后面我去给瑶瑶买蟹黄酥了,不知道她们还说了什么。”
舒清面色一凛,搂紧了女儿。
“你是没看到,老婆子这几天魔怔了,疯起来净折腾瑶瑶,吓得孩子晚上直哭,我寻思着是不是得找个精神病大夫给她瞧瞧,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直接送去精神病院吧。”她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脸,声音却冷了几个度。
岳父白了脸:“那怎么行,里面的人都会打架,伤到老婆子怎么办?”
“爸。”舒清低声喊他,眼神逐渐冰冷,“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会找最好的疗养院,甚至可以私人一对一,钱不用担心,我负责到底。”
“……”
“逝者安息,活人的日子也要继续,这次看在文馨的面子上我不计较,但下次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别怪我大义灭亲。另外,瑶瑶以后跟着我住,当然也会经常回来看您二老。”
舒清漫不经心地说完,又补了一句:“赡养费每个月两万够吗?”
岳父撇开脸,叹了口气:“随你吧。”
舒清抿了抿唇,拎起包,摸摸女儿的脑袋:“瑶瑶,跟外公说再见。”
“外公再见……”颜舒瑶不舍地看了老头一眼,“我过两天就来看你。”
“好,瑶瑶回去要听妈妈的话啊。”
“嗯嗯。”
母女俩走出小区,舒清始终紧紧牵着女儿的手,肩膀上背着她的书包,生怕她会再次被抢走。
一看到这孩子,舒清就会想起妻子出产房那天,握着她的手说:好疼,幸好是我。
她不愿意对岳父岳母强硬,可对方偏就吃准了她在这方面心软,从某种程度上说,难道不也是在吃自己女儿的血肉吗?妻子还在时就没少劝过岳母,一家人虽不至于其乐融融,倒也还算和睦,想必妻子也不愿看到今天这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