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科是吗?”
“是,很荣幸,殿下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李斯科微微一躬身。
“因为我调查了你,”皇储出人意料地坦白,“你在移民之前,是射手座最成功的企业家。”
“对,但我后来破产。”李斯科完全不耻于提及过往,“在射手座呆不下去了。”
他一夜跌落云端,以至于在本国无法立足,背后种种当然不止没钱了这么简单,但皇储的关注点并不在和他毫无关系的别国政治风云。
“我策划的电磁轨道炮偷袭,你有什么看法?”
李斯科只能干笑:“我知道的并不比任何人多,皇储殿下把小型军舰埋伏在河岸基地司令巡逻的必经之地上。但出人意料的,并没有把电磁轨道炮对准敌方巡逻舰,而是打向了恒星。”
“很意外,对吗?”
李斯科摇摇头:“二十年前,共和国就是这么毁灭厄科国的。但当时所用的中子炮和电磁炮的威力相比,二者完全不是一个量级,这是其一;厄科国那颗恒星已经在老化的阶段,他们之前偷袭游不殊殿后军,努力讨好帝国,也是指望在恒星爆发之前,能够迁移到帝国的其他星球上,这是其二。相较之下,殿下发射的那颗电磁轨道炮宛如蚍蜉撼大树,只不过掀起了一阵表面的太阳风暴。”
“我们掀起的风暴使得敌方军舰的激光武器暂时失灵了。”克罗托侯爵敲着桌子强调道。
李斯科第一次正眼瞧他,露出了那种得体而宽容的微笑:“是的,但是我们也仍然无法发起有效的攻击。”
“换你,你会怎么做?”皇储终于开口了。
李斯科不假思索:“趁着敌方失去战斗力,迅速包围,登陆他们甲板,近身战我们未必没有胜算,说不定可以取得军舰控制权。”他含着笑容的眼睛还是看向皇储:“我能想到的,皇储殿下也一定明白,所以我好奇的是,您为什么空手而归?”
皇储缓缓露出了一个深刻的笑容,他眼睛里的光像是容纳了一颗恒星,虽然看不到他的全脸,但李斯科仍然一瞬为这位年轻上位者的神气所震慑。
“空手而归?不,我并没有空手而归。登陆军舰,生擒司令,这确实非常诱人,但是俘虏了一艘舰船,河岸有几千舰队还在等着我们,捉到了一个司令,后备役军官们都会摩拳擦掌欣喜若狂地顶上,这有什么用呢?或许能够鼓舞一下人心。可人心,那是一个变化不定的玩意儿。”他的语气变得讥讽。
李斯科在皇储流露的刻薄中辨认出了某种同道中人的气息,他们都是审时度势蛰伏待发的枭雄,他几乎怀着一种期盼询问:“所以呢,殿下做了什么?”
皇储轻轻吐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我接通了河岸基地司令的通讯。”
克罗托非常骄傲地看着李斯科的神情变成了极度的不可置信。
在短兵相接的宇宙战场中,近距离的量子通信没有被监听的可能性,所以没有人知道皇储和司令有过接触也情有可原。
但是李斯科还是没有预料到,甚至到了此刻,他还是不敢想象皇储的意图何如,他薄唇轻轻颤抖,问道:“然后呢,您做了什么?您和司令说了什么?”
皇储站起身来,两条原本搭在一起的长腿迈了两步,便俯视压迫着李斯科。
“正如您所见,”他手轻轻一扬,“我摘掉了面具。”
随着轻飘飘的落地声,李斯科第一次完全看到了皇储的笑容。
河岸基地的司令,正如天琴座每一个军人,无论是炊事兵,文艺兵,将级军官或者服兵役的下士,一样以深刻而热烈的情感爱戴着永远的战神游不殊。在百年战争时期,他只是个童子军,以一种同龄人难以想象的狂热为部队募捐,胸前永远别着游不殊的纪念章。
很多年之后,这种无与伦比的纯粹感情经过政府的宣传,以及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利用,成为他晋身之资的一部分。但难以言说的是,自从战争结束,游不殊退隐之后,他就再也难以感受到那种伟大的激情。
直到今天。
一颗平平无奇的电磁轨道炮引起的太阳风暴导致军舰的攻击系统暂时失灵,他懊恼于自己疏忽的同时,已经下令士兵立刻装备近身武器,准备军舰内的防御作战。但是指挥室传来了通讯的请求,发起人竟然是伪帝国的领导人。
打开通讯系统的那一刻,像秋天森林里的风一样呼啸而至,那久违的情感几乎让他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