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说自己过得还不错,俩人就开始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有意义的话。白苏还给了他一笔钱,李三七收下本就该白苏自己偿还的债,没有任何迟疑。
李三七知道,只有他收了钱,白苏对他的愧疚才能减轻一些。金额刚刚好,多了李三七愧疚,少了白苏难受,所以和杨规的医疗费持平刚刚好。
他几次尝试提起他们之间的话题,但都被白苏忽略掉。李三七觉得自己像是陷入走不出去的迷宫,完全读不懂自己所处的语境,只能被白苏牵着话题往前走。
李三七从白苏办公室出来,天刚刚擦黑。他跟走在身边的白苏说再见,白苏却拉着他的手腕一定要送他回去。
他有些为难,遂挣脱被拉的手,说太晚了,不大方便。
白苏摆出一副真诚的样子:“我只送你到楼下。”
李三七对白苏没有任何防备,他性子迷糊又带着一点迟钝。白苏不仅没有只送到楼下,还登堂入室,给他喝了自己带的红酒。
借着酒劲儿,李三七用力地攥着酒杯,开口:“小苏哥…… 我下午去找你……是想跟你说…… 从前的事情…… 我们一笔勾销……以后你就只当我哥…… ”
白苏以为自己幻听,不可置信道:“三七,我不信。”
李三七喝了红酒很快困倦了。他的嘴里说着残忍的话,眼神却带着一点天真:“我说的是真的…… 我这就把树叶还给你…… ”
“玉呢?玉呢?”他囫囵地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李三七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笑了,他拿出手机:“我想起来了……玉…… 被应薄川借走了……小苏哥……你等我一会……我这就问他要回来……还给你……”
大多数人活在想象之中或许更美好。就好像十几岁的初恋,你不大能记清他的长相,只偶尔想起模糊瘦削的轮廓,可跟它关联的词永远美好,连记忆里拥有那个轮廓的人名都那么可爱。
“小苏哥,我有时候就好希望,你还停留在我刚到雾城的时候。”李三七从床上爬起来,利落地换衣服,“那时候,你拉着我到处逛,我们去窄巷子里吃胶圈,喝豆汁。你说起梦想的时候,眼睛很亮,像是有星星在闪。”
应薄川走了以后,白苏一夜没睡,他坐在床头,看着李三七的脸发呆了整夜。
李三七跟他讲话,他反应少时,才转动僵硬的脖颈,哑着嗓子问:“可三七,所有人都会长大,没有人会一直留在原地,也没有什么会一成不变。”推荐本书
“有的。”李三七踩着拖鞋,往浴室脚步顿了顿,他说:“小苏哥,你永远是我哥。”
他又补充道:“也就只是哥哥而已。”
“那应薄川呢?”白苏问。
李三七的视线朝下,目光聚焦在脚面覆盖着格纹样式的布料上。拖鞋是上个星期六,应薄川载着他买的。应薄川说自己的脚可金贵,穿不了他们家的凉拖。又嘴欠地损他,说什么运气能脚底传进去,李三七的你那么倒霉,你忍心把霉运传染给我吗?
应薄川抓着李三七出去买拖鞋,款式颜色也非得买成一样的。还振振有词道,这样不小心混穿,他可以把自己的富贵之气过一点给李三七。
“应薄川呢?”白苏见李三七不讲话,挺直了腰杆继续问。
李三七低垂的眼睫轻颤了两下,开口:“我喜欢他。”
“特别喜欢。”
“小时候,我只有拿到班级第一名,给母亲脸上争一点光,养母才会笑一笑。那时候我觉得喜欢是讨好,是成为母亲让我成为的人。”李三七继续说,“后来,我好喜欢你。你在十字路口逃离前,告诉我喜欢是付出,是无条件的为对方考虑。”
“应薄川告诉我那不是对的。你们只喜欢我能带给你们什么,而不是我这个人。”李三七回过头看白苏很认真地说,“我这个人也没有很差劲,应薄川说“它”还有点可爱,“它”值得被喜欢。”
“养母照顾我到十八岁,我喜欢你停止到二十一岁。”
“应薄川,我想爱他一辈子。”
李三七讲完所有心里话,抬着脚步往盥洗室方向走,很快有水流声儿传到卧室。白苏僵硬的像是大理石雕刻的石像,盥洗室水声停止,他才笑起来,嘴角牵起的弧度,像是在无声地嘲讽自己。
李三七说的清清楚楚,他不再爱自己,白苏彻底失去李三七了。
李三七答应了白苏的请求,送他离开。俩人像小时候一样,在家门口公交站台等车,然后一前一后,坐到车厢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