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垂下头,神色骤然黯淡,俨然没了原先嚣张的气势。
阎酆琅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放在小竹额头上的手一直没有放下。
“如果上神也体会过孤独,说不定,能理解我……”
阎酆琅嗤笑道:“理解你?你勾了这么多孩童的魂灵,要我怎么理解你?孤独二字,不过是你杀人的借口罢了。”
小竹低声哽咽着笑了,断断续续的,稚嫩的声音在空旷的冰封中显得有些可怜。
“我从记事起就没有人喜欢我,你只看到我走路一瘸一拐的,以为是那怪鸟所致吧,其实并非如此,我自打生下来,就是跛的……”
阎酆琅下意识瞥了一眼他的腿,发现他的右腿膝盖有些扭曲,却并不红肿。通常来说,魂灵会保持死时的模样,也就是说,膝盖的扭曲并非是怪鸟所致,而是先天而成。反观左腿脚踝,那里的溃烂才是怪鸟所致。
“我娘生下我就死了,我爹没过多久就去参军,后来再也没回来过,是我祖母带着我的,只可惜……后来她也死了,病死的……他们说我是个克星,克父克母克血亲,叫那些同龄人不要和我玩,可我每次还是会和他们在一起,只不过……”
小竹忽然把头低得更低了,他似乎在这个时候才显露出他应该有的一面。
“只不过他们一直都把我当做玩乐的对象,可就算是这样,也比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
阎酆琅忽然想起了什么,万年以来,自己不就是一个人吗?
“后来君上要征兵讨伐邻国,我逃到了柏树林,我看见那些欺负我的人一个一个地都被抓走了,我真的好害怕……我害怕我又变成一个人了……所以……”
他在柏树林里等了整整三天,三天后,他一个人从柏树林里出来,却看见桃源村内一片荒芜,害怕得浑身发冷,一路小跑跑进村后的一间破屋子里,那破屋子就是当年张书远的家。
他父母死后,他被村里人赶了出来,宋族长念在他尚且年幼,就偷偷地把他安置在这里,可是宋清英毕竟是族长,纵使看见他被同龄人欺负的浑身是伤,也不会上前半步,哪怕只是一声呵斥也没有。
那日,他从柏树林里逃回来被三两个村妇看见,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她们拉扯、殴打、辱骂……她们的儿子、丈夫都被抓了去充当壮丁,而他却站在那里,她们瞅见他,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龇牙咧嘴地冲他扑了过去,这是他这辈子受过的最大的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