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迟道:“黑色有些沉闷。”便去拿了那件青色袍子穿上。
祁云望着他摸索着更换外袍,心中那隐隐的不满更加鲜明。他忽然道:“你为何喜欢青色?”
这是两日来,祁云第一次讲起这种略显亲密的话题。谢清迟一怔,答道:“我幼时给父亲做药童,家中惯例,都是衣青的。”
祁云抿紧嘴唇,只觉得自己有些蠢,好在谢清迟不知道前因后果。即便如此,他也生起自己的闷气,不说话了。
谢清迟听不见他回应,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他,轻轻叹了口气。
客栈的银钱住宿时便已结过,二人趁着中午人流往来出了门,牵了马儿,向城外去。谢清迟步履从容,走在祁云身后一步。祁云尽量不回头看他,只是自己小心选路,避开了水洼台阶之地。两人一路行到城门,并未受到盘查。
到了城门附近,祁云眼神一凛,见城门口摆了个临时岗哨般的亭子,样式极其华贵,有个白衣的华服男子泰然自若地坐在当中,身边站着两个侍卫般模样的人。祁云远远望去,发现那正是风雅与风流。周围许多玄机教人把持住城门,原本守门的兵卒坐在一边躲闲。要出城门的百姓因这检查而滞留城中,人流缓缓前行。
祁云叫住谢清迟,低声向他说明了情况。谢清迟问过那白衣男子的样貌,眉头微蹙,道:“那是玄机教三掌令中的天掌令,齐春风。他恐怕是猜到我们远离峡州必定经过申城,早早便等在了这里。昨日入城时,我便觉得城门处声音不对,现下想来,应当是齐春风已打过了招呼。”
此刻申城许入不许出,齐春风算计得正好,要来个瓮中捉鳖。
祁云想到这层,道:“我们是否再等等?”
谢清迟摇头道:“等也没用,你说他们今日已在搜查药房,想必下一步便是搜查城中客栈。我们只能尽快离开。”他拍了拍马儿脖颈,道:“走吧。”
排到近前,祁云看清了这群人查验的方式。出城之人先是被仔细查验五官样貌,然后要在门楼边的石阶上走一个来回。他们已经易过容,祁云自己伸手去摸,并不觉得有异样,想来样貌上不必忧心,只看谢清迟能否过得石阶那一关。
祁云走在前头,被查验之后便牵着马等在一边。谢清迟随后登上了门楼边的石阶。城门石阶为了防止外敌攻入,每一阶都是特地设计成长短不一的,眼盲之人看不见,必定会走得跌跌撞撞,甚至摔倒。祁云之前目测了石阶每步的步长,又观察前头人的步履,一一讲解给谢清迟听过了。此刻谢清迟一步步踏着脑中记住的石阶步长而下,走得不快,但是很稳。推荐本书
眼见谢清迟快要走到底,祁云悄悄松了口气。他排开众人迎到城门前,正要去接谢清迟,忽然听到那岗哨亭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念道:“谢清迟!”
——是风雅!
台阶上谢清迟没什么反应,祁云却猛地转过头去,越过人潮,视线正对上齐春风恶意的笑:“上钩了。”
祁云悚然一惊。风雅在亭子里俯身对齐春风说话,声音不大,周围人都没有反应,只有自己全神贯注,第一时间转头看他,因此暴露了身份。他懊悔地咬紧牙,脚尖一点,便要上门楼去接谢清迟。
齐春风抬起手,扬声道:“将他们捉起来。”
玄机教人站得比他更近,立即便站成一排,阻住了上台阶的路。祁云原本将唐捐剑伪装成普通行李,压在衣箱底下,此时再去找已是来不及。他心念电转,猛地迈出一步,狠心想凭一双肉掌冲进去。正在剑拔弩张的关头,从石阶上飞来一粒石子,划出弧线击中了祁云手中牵的马匹。马儿吃痛,向外奔去。祁云被扯得一转身。他要松手,却听谢清迟叫道:“上马!”
祁云回头去看,谢清迟的身影已被层层叠叠的玄机教人所淹没。他只听到谢清迟声音,沉稳有力:“信我,去找暮雪!”
祁云再不犹豫,翻身上马。他本来已身在城门边,马匹神骏,很快便跑出城去。城门处人流拥挤,等玄机教众上马追出数十里时,只见道边一匹无主马儿在踱步吃草,骑马的人不见踪影,想来是已弃马躲进了周围山林。
玄机教奉命要捉的乃是谢清迟,见祁云逃进山里,必得费时费力搜寻才可能抓到,只好聚集起来讨论如何应对。少顷,那白衣男子齐春风也乘车赶了过来。他掀开车帘,听闻属下汇报,轻嗤一声,道:“不管他,先回青陵山。”
祁云弃马之后也没有走远,就蹲在断崖上一处浓密树荫里。他视力极佳,见齐春风掀开车帘时,车内露出了一角青底明黄纹的锦缎衣衫,便知道谢清迟也在他车上。祁云心中焦虑,又不能擅动,只将牙关咬得死死的,手指紧握住唐捐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