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坐下,这会儿没了外人,她便把自己的疑虑一股脑儿的说了。
宋菽在一旁安静地听,他的酒劲已经退去,三娘的语速不快,内容有条有理。他每日忙着各个作坊的事,又时刻想着新花样,与三娘的交流倒不及刚到的时候了。
只是没想到,三娘小小年纪倒耐心得很,细细观察了这许多,又勤于思考,竟然立刻发现了这笔生意的不同之处。
“阿姐说的没错。”宋菽道,“我的确有些考量。咱们之前卖的那些,如馒头、豆油,那都是日日要用要吃的,可称为必需品。蚕丝被与棕绑床是要贵上一些,但到底也是天天要睡的家伙。
“可这蒜黄和豆芽不同,冬季的新鲜蔬菜,光这一条就足够令人疯狂。在漫天大雪植被枯萎的时候,在大伙儿都盼着春暖花开,盼着吃一口最最贱的路边野菜时,自己却能拿出新鲜菜蔬。这满足的,可不仅仅是口腹之欲。”
三娘似懂非懂,于她而言,能吃饱穿暖便是人间最幸福的事。可宋菽来自现代,在那信息爆炸的时代,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经历,也见识了许许多多的浮华。电影节的红毯不过十多米,却多得是明星砸下十几万甚至上百万的巨款,为的不过是一晚风光。
若说明星们的风光还能带来流量,那那些收集名车名表钻石古董的富豪,那些打个飞的只为一顿米其林晚餐的食客们呢?爱好也好,炫耀也罢,无论古今,稀有名贵的东西从来不乏人追捧。
也许明年或者后年,这蒜黄和豆芽的种法便会被人摸索出来,可当下,这就是冬日里的稀世珍品,不卖这贵到惊人的价钱,还真是对不起它。再者说,宋菽的野心也绝不止这一个相河村,要把生意做大,那钱帛是万万不可少的。
至于杨剑和傅文的态度,宋菽倒是一点不担心。
这蒜黄和豆芽毕竟是几百两黄金的生意。买到后如何出手,如何宣传,如何卖出高价,这一项项都需要谋划,今晚那么多人本就不适合谈生意,他们不表态便是慎重的表现。
三娘虽不完全明白,却也有了些数,又说了几句便回去睡了。宋菽等宋阿南回来,灭了蜡烛躺下,这是笔大生意,若说他一点不忧心是假的,只盼那些人别让他忧心太久。
第二天一早,他的定心丸便来了。
只是这人有些出乎了宋菽意料。李二姐穿着银狐毛皮的袄子,出现在他们宋家门外,她面上带着笑,全然不见传闻中的锐利,与宋菽寒暄时还不忘挽起程二娘的手,贺她新婚。
宋菽带她进正屋谈生意,李二姐却要求去瞧那蒜黄与豆芽地。宋阿南送进来一篮刚刚新鲜摘下的,抱臂靠在门口。
“除了汪掌柜那些,宋四郎这才还没销路吧?”李二姐捡了根蒜黄,在指间绕着。
宋菽不说话。
“不如你的菜都只供我,就按你说的一两黄金一斤,如何?”李二姐道。今天一早,汪掌柜便拿了一篮子蒜黄来显摆,他们认识许多年,但凡有点好东西都要拿去对方那儿炫耀一番,她早习惯了。只是这冬日里的新鲜蔬菜却是头一回听说,新鲜得很。
李二姐做盐商生意,常年在外跑,这蒜黄与豆芽的价值她已有计较。在相河村是一两黄金一斤,待她从水路运去更富庶的南方,或者更寒冷的北方,可就不止这些了。如今天下看起来穷困,但那金银都集中在极少数人手里,那些人手中的钱财却是她也不敢随意揣测的。
“李二姐说笑了,这蒜黄和豆芽我还真不愁卖。您若想都包圆了,只怕得这个价。”宋菽抬起右手,比出五根手指。
“这只怕过分了。”李二姐眯起眼,她眉眼细长,如此锐利的眼神也不乏风情。
“呵呵。”宋菽笑而不语。他就是垄断本断,怎还会傻到让李二姐坐收垄断的果实。“或者咱们也可以搞个拍卖,把县里的富户们都通知一遍,还有那外来的客商,相信许多人会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