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林难过又迷惑。
为什么在受伤后那么痛的时刻,他却再也不似平常一样笑里藏刀,每一句话都带着锋芒,反而忍着疼痛安慰他,即使那么难受也记得叮嘱他去穿鞋。
他明明应该愤怒应该抱怨,可是都没有,好像瞬间又变回那个温柔的小蹊,包容他所有的错误,永远不会生气,永远都为他着想。
陆恒林轻手轻脚地坐在他旁边,伸出手想碰一下他额头的伤口,却半空又收回手。
心底浮现难忍的痛楚,他的脸那么好看,在眼睛附近留下一道伤疤,是多么巨大的遗憾。
“你饿不饿?”轻轻的询问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恒林见夏成蹊睁开眼,整个人还是恹恹的,忙凑过去问他,“你醒了,是不是很疼,头呢,疼不疼?”
“冰枕太硬了,本来不疼的,枕着才疼。”夏成蹊短促地笑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伤,脑震荡导致思维并不那么清晰,所以他整个人都格外的柔软,分明还是最初那个小蹊。
陆恒林觉得眼眶很酸,心里愧疚又难受,想握他的手,看见夹板还有输液的针管,才匆匆把手收回来。
“你去吃点东西吧,我没事。”
陆恒林想起冰箱里摆放整齐那些饭菜,心里无端地难受起来,他揉了揉脸,打起精神说,“我不饿。”
冬天里一直是病房紧张的时候,这间三人间并不宽敞,另外两个病床的病人都已经入睡,病房里还算安静,所以他们说话都很小声。
“那你累不累?睡一会吧?”
陆恒林怎么还有脸说累,只是沉默地摇摇头,“我给你看着输液瓶,你睡吧。”
夏成蹊似乎是很累了,也就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躺着输液。
夜里两点的时候,夏成蹊输液结束了,陆恒林叫护士来拔针的时候他醒过来,等护士出去没一会,忽然变了脸色,左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怎么了?”陆恒林一惊。
“想吐……”夏成蹊忍的脸色很难看,陆恒林扶着他缓慢地走到洗手间,夏成蹊推了他一把,自己很快地对着马桶吐了起来。
陆恒林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心全都揪在一起,虽然医生说脑震荡之后很可能会出现呕吐的情况,但是他看着夏成蹊弓起来的细瘦背脊还是担心的要命,伸手轻轻拍抚。
夏成蹊勉强地抬头,对陆恒林含糊地说,“你出去,别看……”话音刚落又转头去吐。
他一直折腾了好一会,才漱口躺回来。
陆恒林看着夏成蹊惨白成一张纸的脸,懊悔又开始涌上心头。
夏成蹊忽然跟他说,“病床很大,你一起躺上来吧。”
陆恒林一怔,如今的他们,还可以这样亲密么?可是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告诉他,他也期待着能和他重归于好。
夏成蹊用左手轻轻掀起被子,“来吧,你连外套都没穿,坐一夜小心着凉。”
陆恒林犹豫了一下,“会碰到你的手……”
夏成蹊微弱地笑了,“右手在另一边啊,再说我……还有点心慌,你陪我一下吧。”
陆恒林很快就被说服了,他想,这一刻,就让他们忘掉所有挡在他们之间的纠葛和不愉快,像从前一样,给彼此温暖。
他小心地躺在夏成蹊身边,伸手帮他把被子整理好。推荐本书
夏成蹊隔着很近的距离看着他,眼睛在病房昏暗的夜灯里也依然那么好看,他忽然笑了一下,没受伤那边眼睛微弯,“还没跟你说,新年快乐。”
陆恒林听完很苦涩,根本笑不出来,这个跨年夜,因为他的一时怒气,害小蹊受了这么多的伤,他怎么可能快乐。
“我……”对不起的话就在嘴边,可是这会却好像说不出口了。
他还想说很多很多,有他心里的歉意,有他的难受,还有想要讲和的冲动。
可是他害怕这一切都很短暂,也许明天醒来,眼前的人又会变成过去那两年多里的夏成蹊。
夜里,陆恒林做了一个梦。
还是昨夜发生的一切,梦境却可怕得多,当他跑到楼梯口,只看见小蹊躺在楼梯下,脑袋后面漫出大片猩红的血液,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的可怕。
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巨大的恐慌伴随着痛楚重重击中了他的心,当他跌跌撞撞跑下去抱起小蹊的时候,只觉得怀里的人柔软到让他恐惧,几乎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在一点点的散去。
“小蹊——”他听到自己发出的悲鸣,带着凄厉的哭音,他不断地抱紧怀里的人,想要阻止那种看不见的正在失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