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当名士 作者:五色龙章【完结】(122)
台上几位嘉宾纷纷起身谢他提点,桓凌温和地回礼,目光却落在残留着肌肤温度的手臂上,心里深深叹息。
讲学只是给别人讲,什么都能讲得清楚,劝人用工克己也容易。轮到自己时,明明已经知道念头发自人欲上,却还是不能、不肯下决心,灭掉自己这点既不合礼法,也全然没有希望的念头。
他已经不知道这念头何时偏离,染上私欲,但回过神来后已只能存心养性,不教它更加放肆,却做不成个圣人,不得便将它一刀斩尽。
幸好时官儿不知道他这心思。
他悄悄看了宋时一眼,只见他精神都放在对面几个书生身上,按着扶手似要出去,便将两手收到身前,给他空出起身的余量。
两人这回再无挨蹭,宋时顺顺当当地从桌后站出去,先朝头向他笑了一下:“感谢桓老师对诸位学子的指导。方才听桓老师所言,天理人欲之别原只在丝忽间,须从七情初动、念头才发时便行克制,故言慎独、克己是我等儒生一辈子的工夫……”
他和桓凌是一门所出的亲师兄弟,这些日子住在府里,更是吃了师兄不少小灶,总结起小师兄讲的哲理来自然简炼精准,就像又替众人复习了一遍刚才讲解的重点。
台上台下众人对着笔记、对照方才听讲的记忆相比较,见他总结得竟然丝丝入扣,毫无偏颇,不禁感叹。
讲学一事可从来没有预先排演的,上台随心想到什么,自然随口讲什么。而听讲学的人自己心里原有个念头,听人讲学便有偏有重,有时甚至以自己的想法附会别人的学说,所以哪怕是亲生父子、同门兄弟,讲出的东西也都有所异同。可这宋主持旋听旋讲,与桓老师讲的内容竟全无差别,像是一个人重讲了两遍似的,这份默契真比亲师徒还亲了。
难怪他们本来是师兄弟,主持人上台叫老师却叫得这么顺口,这师兄在宋舍人面前,也和第二个老师没有区别了吧?
得一个进士老师、一个进士师兄全力教导,也无怪宋主持只是个生员,讲起如何存天理、灭人欲竟也有条有理,挑不出毛病。所以他才有底气办这一场讲学会,还敢上台作主持,不怕哪时上来个傲气的才子问住他。
学渣只有羡慕,四位准备讲学的学霸却都紧张起来,生怕自己待会儿讲的不如他——不如桓老师倒可以说是理所当然,若是理解得还不如进学才一年的主持人深透,岂不是丢了他们本地才子的脸面?
他们都是积年有名的才子名家,也不是没有进士老师的!
好在宋时在台上并不卖弄才学,只是简单提领了一下重点,便向嘉宾伸出了手:“相信四位嘉宾听了桓老师的话也有所触动。如此,宋某就要先请一位嘉宾到台前来讲天理人欲之别了。”
讲学嘛,还是高高地站在台前讲比较有感觉,站在桌子后讲就跟小学生上课答题一样,没有为人师的快感。
正坐在桓凌肩下的一位建阳才子徐先生主动站起身来,拱手道:“徐某不才,愿意为众人讲讲这天理人欲之分。”
他在宋时引导下,迈着小方步走到台前,看着台下一片求知惹渴的脸庞,心潮起伏,满怀激切地讲道:“赤子之心即是天理。赤子之心不忧不惧,不学不思,只一片亲亲之心浑然便是天理,及至他生长后受外物触动,生出利己之念,便有了人欲。”
宋主持在旁鼓励道:“贤兄之言亦有道理。孟子曰:大人不失赤子之心。圣人之心浑然只是个天理,别无人欲;这赤子之心也无私欲杂念,只一片亲爱母亲之心,可说正合天理。”
虽然这个理念在他看来是比较幼稚的,远比不上他祖传的唯物主义,也比不上能叫他进学的桓家家学,但人家嘉宾上台来讲学,就得鼓励啊!
理念不合有什么问题,就当人家是甲方!
他当年写软文、搞营销时,连自己那家全体员工不超过十个人的小旅行社都能吹出国旅风范,什么不能夸出花儿来?
他拉着《孟子》给嘉宾站街,给足了面子。徐嘉宾被捧得飘飘然,舍不得回座位,又要讲他平常用以澄净心神,复归婴儿状态的工夫。
静存。
“静存”已经是另一道题的答案了,而且还是大题,论述题的那种。
宋时只怕他答起来没完,听着这两个字就连忙打断:“徐兄提到静存之法,正是存天理、去人欲的工夫,天理愈明,人欲自然愈消。宋某想起方才福州章兄有问,问为何天理不能自己逐去人欲,想来章兄之意恐不乐于做静存工夫。那么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去人欲之法?徐兄不妨与我一道听听下一位嘉宾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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