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珵的怒火蓦地被打断,转向那声音传来处,刚想叫一声“宋兄”,跟宋时告状,却发现站在外面过道里的并不是宋时,而是那天陪着宋时一起见他的桓大人。
桓凌一手按在桌边,神色温文地点了点头:“你们要寻我师弟?他还要安排人换新讲义,又要照顾这满场师生,怕是抽不出身过来见你们。”
他竟都听见了!
虽然他神情并不严厉,甚至可说得上宽和,徐珵等人面上却不由自主带了几分羞色,低着头向他见礼。
桓凌却不计较他们,也还了一礼,又问:“你们来此也是想要上台讲学,还是想要学会福建这边办讲学会的法子,自己回苏州办去?”
那些苏州才子刚被人刺了几句,哪儿有脸承认自己是来学人家办会经验的?都不肯说话,也不愿意让同伴承认此事。祝颢却是个有担待的人,顶着众人劝阻、反对的目光说道:“桓大人说得是,我等其实是为了向宋君请教如何办好这讲学会而来。”
桓大人微微一笑,颔首道:“我想也是这般。我师弟要忙到大会结束也不得休息,这两场大会我也从头到尾看着他办的,你们若有要问的,只管问我罢了。”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抬手指向书院:“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看你们问不清也无心听讲学了,不如到书院里借一间清静屋子细谈。”
他挥挥袖子转身就走,才子们不管心态如何,都老老实实随着他进了宋氏书院。
进了房间,两方分宾主落座,祝颢便主动起来称赞了宋时今日做助教时表现出的才学。能接住他亲师兄讲的课还不算太难,可若不是若不是本身就吃透了经义,理学工夫又深,是绝然不能每次提问必问到寻常人念书最难解处,自己对着台下学生讲解时也不能这么流畅自如。
对着师兄夸赞师弟,当然是要讨桓公欢心,好叫他多讲些办大会的要诀。
祝颢见他心情愈好,便进一步问道:“不知宋君是如何想到这样讲学的法子呢?”
桓通判自来是个心底无私的人,对方真心求教,他便真心的答道:“是因我师弟天份惊人,办这讲学大会中凡遇有什么难处,他只消稍用心思就能想出解决之道。”
这算什么答案?
众人简直要开口骂他“无耻”,桓凌却愈发理直气壮地说:“诸位都是难得的才子,自然知道人的天赋有高有低,有人苦读半生也难解的问题,你们却随便看看书就能明白。”
这倒是真的……
轮到自己身上,他们自然不能不承认人是秉天地之气而生,禀赋有厚有薄。许他们是那天赋绝佳的人,就得许宋时是个神童。
桓凌诚恳地说:“我师弟八岁开蒙,当年便能提笔作对子,十岁时神童之名已传遍保定府。后来他被先父带回我家,与我家堂兄弟四人一道随先父读书,却是读得最通透的一个。我虽然侥幸先他一科中试,但论理学、经义,师弟却都不弱于我,这些年也不是我教他,而是共研经义,他也教了我许多。”
只是那“于人欲见天理”之说,如今他还理解得不够深入,就不能向别人提起了。
第63章
约有一堂课工夫之久,桓老师才讲完了这场大会的流程。推荐本书
主旨大约就是:“我师弟天赋异禀, 办讲学会自然办得比别人出色”, “我师弟学问精纯, 讲课深入浅出,这点不易学。但能仿其形、不求得其实, 办成的讲学大会就能有七八分出彩了”,“要办讲学会最好仿着福建来办,若非要另辟蹊径, 肯定更不及这场”……
具体怎么筹办大会, 其实他在第一届大会后就写文章说清了, 这场改进的地方不多,几句话就足以讲尽。但苏州才子追着问他, 怎么才能办出比福建这场还出色的大会, 他也只好多教导这些生员几句了。
一干苏州学子差点给他洗了脑, 以为福建才是天下名士宗师所在, 他们苏州倒是得追逐福建流行的小地方。
他们就这么恍恍惚惚地回到会场,正好被一名助教撞见, 热情地迎上来问:“几位朋友方才走得急, 没拿到提问纸条吧?我们福建的讲学大会有一个提问机会, 每人都能在纸上写三个问题, 回头老师们挑出提问最多的几题讲解。老师讲解之前还有自习课, 会选出些学生上台体尝登台讲题的滋味。”
嗯,他们这些才子也有机会登台?那他们自习时怎么才能抢到上台的机会呢?
要不要私下送些礼物给宋时或是桓大人?还是索性贿赂一下眼前这位发卷纸的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