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巴巴地讲了几句, 再往深处讲却不是他所能了, 不由得脸色微红,指着此时还空荡荡的讲台说:“孤王这些日子在外……咳, 宋先生上体天道, 如今必又悟出了新物理, 咱们且等等听他讲解。”
他是有些懈怠读书, 竟连小女学生天天看的东西都不懂了。
桓王妃这些日子常读报纸,偶尔也听听侍女们讲学, 看教室黑板上的公式还比周王熟些。见周王似有为难之色, 便替他找借口:“这些都是旧知识了, 不看也罢。宋先生为殿下讲学, 必定比为外头学子讲更用心, 咱们无须猜测,只等着听便了。”
她主动牵上周王的手,又向王氏点点头, 叫她一同入座。
教室里原布置的桌椅窄小,只可容一个纤瘦孩童入坐。来视察的贵宾们虽然都不胖,却也坐不了小学生的书桌椅。学校自有役夫将教室定做的学生升降桌挪到后头,换上老师书斋里的长条形抽屉书案和带扶手的交椅,垫上软垫,摆好文房四宝。
周王一行入座后,迎接他们的老师和学生也安安静静地在后排坐下,好让两位殿下切身体验上课时的真实场景。
学生坐稳后,一道清脆的云板声恰自外头响起,连响数声,宋老师便捧着个用红布遮盖的盘子进了教室。
他刚刚往后面改造成实验室的小院转了一圈,亲自拿了教具回来。桓凌跟在他身后进来,手里同样捧了托盘,絮着丝绵的袖子下露出小臂肌肉鼓起的线条,双目紧紧盯视着盘子,神色严肃得竟可称得上凝重。
——当年他到御前献祥瑞时,都没有今天这样的紧张小心。
宋时倒没那么紧张,一进门便将手里的托盘搁在讲台上,右手一扯,掀开红布,露出个水车似的立着的圆形木轮。上有皮带连向旁边两块涂得红红蓝蓝、中间挖出月亮门形状,内藏铜丝窝成的方框子的东西。
盘里还有一对温度计般长短粗细的棒子,一个是剔透的玻璃棒,一个是不知什么做成的黄棕色半透明棒子。盘子最底下又垫着皮毛和红绸,勾得人心痒痒的,恨不能立刻从他心里把这些知识挖出来。
宋时撤了红布后却不即讲学,而是满面紧张地看着桓凌,小声提醒:“你可手稳一些,掀绸子时别把它带倒了。也别碰着瓶壁,万一还烫呢?”
桓凌笑着应了一声,把托盘稳稳地搁在讲桌另一边,轻轻掀起红绸,露出一瓶不知是水是油,看着似乎有些粘腻的液体。
宋时指尖在瓶身上轻点了一下,收回来后仿佛觉着温度还好,又摸了一下,抬眼看向桓凌,微微一笑,朝他点了点头。
周王身边坐着王妃,京里刚见过儿子,对这两位亲家自然流露的亲昵之情颇有抵抗力了,闭上眼只当不见,静静等着宋大师讲学。倒是王妃头一次看见兄长和宋时在人前眉眼传情,再想想身边坐着的王爷、侧室、宫女……
当真羞惭满面,坐立难安。
她忍不住偷眼去看周王,却见周王松驰地闭目端坐;再看身边的王氏,也是神色平和,只看着宋祭酒手下那几件东西,全不在意他与她兄长之间眼风乱飞之情。再悄悄打量身边女官,却见她们个个从头到脚绷得紧紧的,双眼只盯在宋时脸上,仿佛稍有动静就能惊得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