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只能逼问了。
“张老板和我说,您一直生活在村子里。”林佩慢慢地说,“那您应该也知道,二十年前,赵家村发生了什么事。”
老中医双手一颤,微微摇头:“不,我不知道。”
林佩眼神稍沉,声音遽然一厉:“我打听过。很久以前,村里被查处一大批没有行医资格的村医。您是唯一留下来的人。您一辈子都生活在村子里,怎么得到的行医执照?是有人帮您瞒了过去,我说的没错吧?”
“不、我不能说。即使我被那孩子杀了,被她拖进地狱里,我也说不出口。”
林佩紧盯着他的眼睛,脑海飞速运转。
那孩子……
是指黑猫。
“我见过她。”林佩将语调放得柔和而缓慢,似乎在追忆着什么,“她看上去很痛苦,她说自己只能活在没有人的晚上,独自忍受二十年前的灾祸所带来的痛苦。难道那孩子就活该下地狱吗?”
此话一出,老中医晃了晃神,眼角一湿,悔恨与恐惧如决堤溃涌。
老人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彻底击垮。
他用苍老的双手捂住脸,呜咽道:“是我的罪过!可要是我离开这座村子,谁来给他们治病啊……”
倪子蛟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任老人哭天抢地,主神对老中医和黑猫的恩怨情仇根本毫无兴趣。
他在意的是……小玩家质问的时候抑扬顿挫,过山车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心理学用得十分巧妙,好像天生就会话术。
真棒,厉害的反派似乎都有这个特征!
良久,老中医缓过了劲,有气无力地说:“你们想要了解真相的话,就去找那户人家——”
老中医告诉了两人一个熟悉的名字,此后,任凭林佩再如何威逼利诱,也不再开口。
倪子蛟刚感觉茶的温度降下来一点点,捧到嘴边嘬了一口,仔细品了品,正打算嘬第二口,茶碗便被林佩夺走。
“你干什么?”
倪子蛟抬起头,恼怒地瞪向林佩,然后手里被塞了一个小型的绒毛热水袋。
林佩今早跟张老板买的。
冬天山沟里冰封雪盖,加上主神大人的木偶体质偏寒,手冷得不可思议。
果然热水袋有神效。倪子蛟捂着捂着就不出声了。
“你想留在这儿吗?”林佩笑眼看他,“旅店那边的人得到线索,可能就在来这里的路上。要是再不走,可能会遇到……”
倪子蛟一默,听到屋子外的越来越近,立刻抓起外套披到身上,走向门口。
待两人离去,老中医起了身。
他拄着拐杖,走进卧室,从柜子底下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二十年前死去的,不是什么小男孩,而是位风华正茂的姑娘。
他治过村子里所有的村民,从那时起便是如此。
当年,一名容貌清秀的少女站在他的门前,身上带着伤。
那孩子是他们村里有名的美人,盘靓条顺,唇红齿白。
伤口是人为所致,老人问她缘由,少女却三缄其口。
此后,少女常常造访他的诊所,每次都带着伤,有时是刮痕,有时是烫伤,脓水混着血水从衣服底下淌出来,可她依旧温和地笑着。
“求求您了,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娘。她什么都做不了……”她跪在地上,低声恳求。
老中医不是追根问底的人,虽然心中疑惑,却仍旧答应了。
直到那天,少女抱着那只又丑又老的猫出现在他的诊所里,两人正在交谈,陡然间一群人破门而入,将少女连拉带拽地扯走。
少女拼命扭过头,急切地望着他。老人急急忙忙追了出去,却被围起来打了一顿。
“我马上通知别人去救你!”他早就没了力气,但仍这样向少女喊道。
他的腿就是在那时候骨折了一次,后来愈发不好使的。
想来,也许是天地报应。
第二天的下午,少女的母亲寻到了他诊所上,问及少女的去向。
像村子里另外的人一样,老中医摇摇头,在她面前把门关上。
林佩猜得不错。他确实没有行医执照。当时,有人对他说——
——别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