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们早有准备,白月湖又灵力充沛,在白月湖的灵力和天帝仙气的双重加持下,那颗龙蛋顺利分娩在水中,摇摇晃晃地沉向水底。
天帝一手抱住虚脱的龙王,一手捞住了那颗饱满莹白的龙蛋,沉甸甸地揣在怀里。
小小的龙崽子精力旺盛,刚一分娩,便开始拿小脑袋撞起了蛋壳。
龙王筋疲力尽地在天帝怀中半昏半睡。
天帝就轻轻敲了敲蛋头:“听话,等爹爹醒了你再出来。”
天庭的鸟儿认主,破壳而出见的第一个人,便会觉得是爹娘。
虽不知龙族是否也如此,但如今龙王昏睡着,若是这小龙崽子单认了他做爹,美人醒了非要和他生气不可。
龙王缓缓睁开眼睛,颤抖着却碰那个龙蛋。
小龙崽察觉到了许可令,欢喜地一头撞破了龙蛋。一条银白泛蓝的小龙,从蛋壳碎渣渣里摇摇晃晃地爬出来,跌跌撞撞地爬进了龙王手心里,奶里奶气地叫了两声,歪着小脑袋可爱极了。
天帝也忍俊不禁,对着小龙崽伸出手掌:“来,找爹爹。”
小龙崽歪着脑袋犹豫了一小会儿,跌跌撞撞地慢慢爬过来,趴在了天帝的手心里,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
天帝笑了起来,恍惚间,他好像记起了很多事。
他记起了千年前的东海,记起了缠绵和别离。
记起了斩妖池的刑台上,白龙鲜血淋漓地望着他,湛蓝的眼睛痛到濒死的绝望:“丙儿……丙儿是你的孩子……陛下……他是你的孩子……”
虚无之中的鸿钧老祖算过,轻叹一声:“时辰到了。”
万年光阴倏忽而至,天帝记起来了。
他……全都记起来了。
他记起九千年前,他跪在师尊座前,参不透最后一道劫。
渡过情劫,他便真正修成无上天尊真身,通得大道,成三界正神。
他问师尊:“师尊,情劫飘渺无物,如何渡得?”
师尊问:“昊天,天道与私情,你如何选?”
他坚定地说:“自是选天道。”
师尊轻轻摇头,含笑未语,让他回玉清宫自参。
可他参不透,他在太微玉清宫中冥思八千载,依旧参不透。
直到天庭决意起兵镇压东海妖兽,他披上战甲,在东海边遇见那条白龙时,心中万千道法修行皆是一颤。
他知道,他的情劫到了。
原来情爱是此等震颤心魂的东西,比世间万物,天地山河都要动人。推荐本书
数万年修行,他早已放下尘间欲念,权势名利金银珠玉,在他眼中皆如烟云尘土。
可他却发现,他竟放不下那一人。
放不下。
放不下……
原来情劫在一万七千劫最后,是因为相思才是世间最苦最痛的劫难。
师尊轻飘飘一句问,却是重若千钧的苦楚。
千栽已过,分分合合几度轮回,情劫却仍在心头,在肋骨之下,肺腑之中,痛得人歇斯底里。
天帝缓缓托起掌中的小龙崽,轻轻颤抖着, 低喃:“敖广,是朕……是朕伤你至此……”
龙王深深吸气,预料中低头淡笑,笑得温柔荒凉,连悲哀都是淡漠的:“陛下不必愧疚,您是三界之君,为您渡过情劫,为三界得一明君,是敖广之幸……是……龙族之……”
天帝俯身猛地把龙王抱在怀中,狠狠地吻上去。
三界之君……
他是三界之君!
三万年前,他拜入紫霄宫鸿钧老祖座下,便早已定下了今日之局。
三万年啊,天地从蛮荒兽丛成为今日规矩严整的清明盛世,他也在修行中一点一点剥去凡心俗念。
唯有情劫,唯有情劫爱关难过,永也不得解脱。
一吻罢,他们相拥在湖边,谁也不舍开口说离别。
很久之后,龙王轻轻开口了:“陛下,若我是凡人,就好了。若你当初的情劫,是凡人便好了。凡人不过百年寿命,我便可不顾一切地要你在凡间陪我,数着日子,一点点变老,直到寿命终了,安安稳稳地死在你怀中。从此,无牵无挂,我去轮回归处,陛下……渡劫圆满……”
天帝更紧地抱住龙王,那只刚孵化的小龙在他掌心打着软绵绵的哈欠。
龙王的声音轻轻发颤,唇边含着无奈的笑,眼角缓缓淌出泪来:“九千岁……太漫长了……神明不可不归位,相思……又太煎熬……太煎熬……”
天地间平静的只有风声。
无人催促,也无人拉扯。
只有冥冥天道,无声静默,让他们心中都回荡着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