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老头用“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一句堵回了墨老师的所有问题,专心看地,拾了些花花草草。墨墨:“原来老头子你还是中医。中医好,我大大小小的毛病,凡是中药能解决的,坚决不用西药。”繁老头不搭理她,兀自烦心;等两人来到墙壁下面时,繁老头的眉间还是没能舒展开来。
姚一和许易行他们又开始“攀岩”,路之原想跟上去,姚一坚决不许,说我让你跟我来,是要你在下面看着我、给我加油的。路之“加油”的方式,是面无表情却又目不转睛地盯着姚一。姚一时不时回头给路之抛“放心吧”的眼神,看得墨墨这条狗很是饥饿。
墨墨酸道:“老头子,你懒得讲故事,我也不问了。”
繁老头没听见她的话似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片刻后带着怒火对姚一他们道:“妈的,你们千万给我把天补上咯!”
“好咧!”
许易行说。
空空。
姚一挥出那柄巨型匕首,将它钉在金属纸质感的墙壁上,好让其形成一个平台,不至于叫失足坠落的攀登者摔个体无完肤。实则那个先锋游荡者很给力,墙壁上有不少他开凿的垫脚处,姚一等人攀登顺利,不一会儿,全员便抵达了天空的裂口。
现在,把包覆整个森林的东西比作铁皮桶,颇为恰当。铁皮桶坚固,不易破损,但一旦被破坏,卷曲的那截铁皮就极难复原。当下姚一他们想要“补天”,不啻五只蚂蚁试图以微薄的力量,将变形的铁皮桶塑回原状。
姚一坐在天空开始塌陷的地方,旁边是崩坏的“太阳”或“月亮”,面前是一个陡峭的斜坡,人沿斜坡滑下去,就如同水珠沿草茎滑到草尖;不同的是,水珠挂在草尖会兀自晶莹闪亮,人若是挂在下面那个锋利的地方,脊骨将被捅穿,整个人死相难看。
有人焦急道:“姚先生,怎么办?”
姚一说:“我知道怎么办的话,还在这里闲坐着干嘛?”他抱起后脑勺,望了望下面的路之和繁老头,复又仰头观望远空的“昼夜分割线”。白天和黑夜看上去是两团流动的气体,彼此互不相容,昼夜交界线是两者撞击的产物。
两只生有三臂的巨型怪物相对而坐,红色的那只,右手捧着一串臂镯;白色的那只,左手托着一串项链。“臂镯”和“项链”上面的珠子形状不定,周围还分别裹有赤色和血色的雾气;若不是先辈们都称两只怪物手里的东西是臂镯和项链,姚一觉得,他的形象思维,是难能把这两个十分抽象的气团与具体事物相比的。
姚一的爷爷、爷爷的爷爷、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他们见证了一个极其极其缓慢的过程,那就是红色的怪物在将“臂镯”递出去,白色的怪物则在将“项链”递出去。所以,姚一的爷爷、爷爷的爷爷、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一致认为,他们的宇宙是有故事的,只可惜宇宙的时间流速太慢、人的生命太短暂,数十代人,也难能读懂宇宙故事的某个小片段。
美其名曰“守护”,姚一想,他们家族的生存动力,本质上仍然是自私的。他的家族有读透宇宙故事的野心,还有独霸这个故事的占有欲。
神明窥探到了这一家族的欲望,于是施以魔咒,让这个悲催的家族几代单传。姚一从小接受的种种磨炼,都是为了让他成为延续父辈、祖辈记忆的一张纸。假设天空没有崩塌、世界残酷的一层没有被揭开,姚一的任务之一将是每天透过“月亮”或“太阳”看一眼臂镯和项链的位置,探究这一被家族守望了百年千年的故事片段,到底是不是和交换有关。
许易行扒拉了几下卷曲铁皮的边缘,额头上渐渐有了汗。
“不行啊。”许易行说。
众人陷入了思考。
补天需要什么?五彩石?那还不如直接去神话里把女娲请出来。胶水?但是要上哪去找几十吨502?
不经意,姚一的目光定格在了那柄匕首上。他曲起一条腿,胳膊搭在膝盖上;许易行四人苦思无果之际,他突然说:“我们需要磨一根针。”
旋即,一个俯视一个仰视,姚一和路之的视线在形貌笨拙的匕首上相会了。
紧接着,天上发出了一个声音;随后所有人的耳朵都被这个声音灌满了。
那声音是:
“咦——长虫了?”
惊奇,缓慢,浑厚,震耳欲聋,似闷雷翻滚。推荐本书
众人抬起头。
这是巨型怪物的声音。
埋怨,恶心,恼怒。
接着,人们第一次听到了宇宙的对话——另一个怪物回应说:“那就把 它们吹走吧。”中间没有任何的缓冲,狂风应声而起,“黑森林蛋糕”上的几只虫子感到自己乘风起飞了,离开了被撕开一角的锡箔纸餐盒;半空中,它们看到了鲜红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