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仙君偏头看着他。
孩子穿着不合身的大道袍,光脚,在凡间还不到换牙的年纪,因为并非实体,而呈现出飘渺的半透明,眼神格外清澈。
那份清澈,是玄非小心翼翼护出来的,而这个孩子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玄非的灾难是为了他,还一心牵挂玩乐。
想到这里,一时间,老仙君几乎对这个懵懂孩子有了一种憎恶,甚至有大喊“去你妈的小黑猫”的冲动,毕竟玄非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话到嘴边,如同一盆冷水从头灌下,老仙君顿时平静下来。净童是玄非的心血,是三界平衡的关键,他怎么能因为自己一时之怒,而令玄非前功尽弃、令天下再陷争乱?
老仙君回应道:“没有,老君不曾见过。”
刻意的笑容过于生硬了。小净童疑惑地皱起眉头,不明白仙君爷爷为什么突然不高兴起来。
老仙君自知再呆下去恐怕无法自持,赶紧落荒而逃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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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火入魔一事,其实是有迹可寻。
深夜因噩梦惊醒,肠胃如同打结一般疼痛钻心;好端端时突如其来的心悸头晕,握不住竹箸甚至滚到地上失去意识;练功时,所施仙术也常常脱离控制,庭院里的花草树木屡屡枯萎……
这些小时若在平时偶然乍现,他自然不会注意,只是正处在这个关键的节点,再加上发生频率过于频繁,让人如何能够忽视。
白孟川恐怕失控的仙术误伤了他人,于是将后事安排以书信形式放在桌案上,加固了封印三界通口的符阵,一切妥当后,只身进入高岭上的莲花洞。
据说上次花灯节有少年擅闯其中,自那天起,老仙君便加强了结界,只有白孟川本人进得去,而一旦进去,就连他本人也出不来。
只是莲花洞里的莲花可就遭了殃,原本娇艳欲滴、美人似的花瓣,如今被烧得黑糊糊的,浅淡清香也被灼烧味所替代,莲花都要气疯了。
白孟川对此感觉十分愧疚,满含歉意地道:“不好意思,近日来仙术总是失控,我也不知为何……实在抱歉。”
美男子道歉,还相当有诚意,莲花动摇片刻,低头一看自己的遍体鳞伤,顿时不买账了,坚定地表示以后再也不会理他。
白孟川无计可施,只好将自己安置在莲花洞的角落里,尽量距离莲花远一些。
莲花看着,又有些不忍,小声地说:“玄非师尊,您还是回来吧,别总待在那里,角落里阴凉又潮湿,对您的身体不好。”
白孟川只是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那怎么行,我控制不住自己,别又误伤了你,这里很不错。”
别看这人清隽温和,固执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头,更别说她一朵动都动不了的莲花。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是暗自后悔,不该与他吵嘴拌架。
不过短短五天,白孟川竟然瘦了许多,身形更加单薄,原本只是宽松的白色袍子,如今已经变得肥大起来,领口露出一片白皙得甚至有些羸弱的肌肤。
白孟川已经整整五天没有修炼或是练功,这是自他学仙术以来,前所未有的先例。
他总是出神,时而用那种温和从容的语气,远远与莲花交谈:“莲花啊,若是我走火入魔了,你一定要立即冬眠保护好自己,让我在莲花洞里发阵疯,自己就能死去了。”
莲花突然希望自己还是人类,可以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可她不是,她没有眼睛,只能在心底压抑酸涩和悲恸,无处排解。
时间没了概念,只能通过阳光的变化勉强分辨昼夜,白孟川安静地等待疯魔到来。
不知第十天还是第十一天,耳边响起一声柔软的哈欠,将浅眠中的白孟川惊醒。
一睁眼,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清澈又深邃,难以窥探。
白孟川下意识抚上胸膛,那里一阵心悸,不知是否又是疯魔前的症状。
原来是凡间带来的那只小黑猫,白孟川定神道:“怎么到这里来了?净童呢?你怎么没和他在一块儿?”
小黑猫烦得不行,给了白孟川一个白眼。推荐本书
你这个愚蠢的人类,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干什么?要不是老子耳朵尖鼻子灵眼睛好用,差点都找不到你了!
白孟川不防,被一只小猫翻了白眼,只是微微怔愣,立即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已经许久没有响起过了。
白孟川笑起来露出干净的牙齿,眼睛弯成温柔的弧度,一点也不难看,反而平添几分潇洒和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