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确认我是挑起战争的火种,他会迫使我消失甚至杀了我吧。”杨对依偎着自己的妻子笑道,“你跟尤里安都会成为复仇者,是吗?他大概就会放下武器,很坦然地接受你们的报仇而拒绝做什么解释——他就是那样有点死心眼的人啊。”安抚着妻子关上家门,“不过,那也只是我的想法。在他的心底,是不希望见到任何人流血的。”
第三次会面后不多几天,同盟对杨舰队成员的监视普遍地大为弱化了。
第四次,是杨主动去事务官所看望刚遭遇袭击不久的红发青年。看到他来了,吉尔菲艾斯显得很高兴,举起受了轻伤的手臂表示并无大碍。先寇布也在一旁,向杨介绍了事情经过。
“不得不承认,同盟的‘民主’是腐败到不可救药了。”杨带着歉意,仿佛自己也对此事负有一部分责任。
“我可不承认这种政府还有民主,只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紧紧抱着自己的偷瞒来的财产,高举着民主的保护牌,说着‘这是我的权力,这是我的利益’。别人的正当权利在他们眼里就成了反民主的存在。”先寇布无比嘲讽地说。
“那,这样的政府也就没有继续生存的价值了?”吉尔菲艾斯轻声自语。
“腐烂的大树连根拔起也好,至少,能给萌芽的幼苗多一点生长的空间。”杨透露了一渺真实的意图。如果能不经流血就保住民主的幼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或许这个年轻人可以做到,或许他能承担起一条民主与专制共生的路——在这个时代,他的存在也许可以引领着历史走向一个不流血的方向。
在专门的小型会客室里,杨首次向红发年轻人完整地提出了自己的构想。
“你是说,同盟可以灭亡,但必须允许使巴拉特星系成为立宪政治的实验田?”吉尔菲艾斯迅捷而形象地概括了杨的思考所得。
“恩,总体上就是如此,在新总督的开明治理下,设立议会,制立宪政——于此时兴旺的专制大树上移植一棵民主的嫩枝,借以警醒帝国的内政……从长远来看,大概可以产生一种互相促进直至融合了民主与专制各项优点的优良政体吧。”杨侃侃而谈。
“你说的是最好的结果吧。”年轻人并未被杨着意描绘的美好远景迷惑,“能彼此相合,产生一个改良的新品种固然是不错,怕的就是各自为政、争夺养分,最后导致两败俱亡啊。”
杨辩解道,“不管是以多么开明的姿态出现的专制,事实上最多能维持两三代连续的英明政策罢了,只有民主才是治疗这个痼疾的良药……”杨闭上了嘴。以自由和民主为终极理想的同盟不也随着高登巴姆王朝的灭亡而衰退至现今的地步了吗,两者互相斗争纠缠着却得在同一个时代落下帷幕,真是颇具讽刺意味到令人酸苦的事实啊。
吉尔菲艾斯了解到杨的想法,“不过,”他的微笑掺杂了奇特的苦味,“如果几百年后,人们将罗严克拉姆王朝与高登巴姆王朝相提并论,对莱因哈……皇帝陛下而言,会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吧。而我所做的,就是……”话锋一转,吉尔菲艾斯将自己从低沉的情绪中提升出来,“杨提督,你相信历史始终是前进的吗?即使它看起来总是不断重复,却也不是做着简单的循环运动?”
杨点点头,身为一个历史爱好者,这个基本信念他自然是有的。
“这么说或许很偷懒,创设更好的体制这种事就留给后人去伤脑筋吧,我所能做的,就是不抹杀这种可能性,把和平还给他们,起码让他们可以在安定的大环境中去做这些事。”想了想,又摇摇头,“这个说法也很自大了。”
“不,”杨感佩地说,“你做的足够了,而你也能够做到。只是有一个最基本的前提——新总督的人选。他需要有为政者的智慧和宽宏,也需要有为臣者的正直和贤明,乃至为人者的道德感和羞耻心,一样也不能少。如果由你任这个职位,命运女神恐怕也实在无法再安排什么重大的位置给我,而只能任由我老老实实地去研究历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