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肖珩长在宫中,又是太子,自幼要求严苛,一举一动都纳入他人眼里,连用膳都是慢条斯理挑不出一丝毛病,他的细嚼慢咽倒是苦了林忘,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谢肖珩才摆摆手示意林忘可以放下御筷。
林忘暗暗长吁一口气,已是午后,外头艳阳高照,谢肖珩也得起身前晚御膳房批改奏折,林忘起身恭送谢肖珩,谢肖珩却在院前的花圃停了下来。
起初谢肖珩把林忘安排在此处,也是不想被宫人发现,毕竟强取豪夺重臣之子说出去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但这处未免太过偏僻,甚至连个院名都无,他每次来此都要耗费些时辰,加之这阁楼已经久未修葺,看着有些潦倒,未免显得他苛责身边人。
谢肖珩想了想,却不经意见到站在一侧的林忘,心里为他换个住处的念头反而被压下去了,这人只是跟林延有几分相像的人,他何必费这个心。
倘若在他身边的是林延,莫说是换个住处,他怕是会把人悄悄养在养心殿,又何惧他人流言蜚语。
到底是个赝品罢了,谢肖珩思及此,好心情扫去一大半,连多看一眼都不愿,遂摆驾离开。
林忘送走谢肖珩这尊大佛,提了许久的心终于缓缓落下去,小冯子上前询问,“公子方才没吃多少,要不要奴才让小厨房上些点心?”
经小冯子这么一说,林忘还真的有些饥饿感,人一松懈下来,胃口也好很多,他对小冯子点了点头,又露出个笑容来,“劳烦你了。”
小冯子被这笑容晃了眼,半晌才回过神,连连应着往小厨房的方向走,林忘望着他的背影,想到在深宫之中还有为他着想的小冯子,不禁感到欣慰。
他抬头望天,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的宫墙,只有一小方天地,觉得自己又可怜又可悲,对往后的日子没有一丝期待。
——
林忘在半月内前前后后送了四封信,却没有一封有回音,怕连累了林延,便逐渐放弃再给林延写信。
这日,小冯子匆匆忙忙的从外头跑来,林忘正在花圃修花,小冯子一脚踩在他剪下来的牡丹上,他心疼得急忙将花收好,又问,“出了什么事,这么慌乱?”
小冯子跑了一段路,此时气喘吁吁的,半天才缓过劲来,“公子,奴才听说……听说林延大人的夫人昨夜生产了,是个大胖小子。”
林忘捧花的手一抖,迅速站起身来,激动的抓住小冯子的手,“你听谁说的,母子可还平安?”
小冯子喘着大气,“奴才今日去了库房领物资,听那儿的宫女说的,母子都平安。”
林忘难得的有一个极其璀璨的笑容,他这一笑,花圃里的花都黯然失色了,他来来回回踱了几步,嘴里念叨着,“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又马不停蹄往屋里赶,找出了纸笔给林延写信。
林延的妻子赵氏与林延青梅竹马,二人在十七岁时便成了亲,鹣鲽情深,林延极其重视这头胎,往日没少念叨着等孩子出世要如何教导,常常缠着他要他这个伯父以后当孩子的老师。
林忘也很期待这个侄子的到来,早早在金铺子打造了一对长命锁准备当孩子的见面礼,但如今他身困在宫闱之中,自然是没有办法亲自将礼物送上。
他把宣纸铺开,顿时黯然伤神,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在纸上落下八个大字——年岁平安,喜乐安康。
又将收纳长命锁的地点一并写了进去。
他唤来小冯子,满脸喜色,“你替我将这封信送出去,若是送到了便好,若是送不到,”他顿了顿,又重重道,“定是能送到的。”
小冯子接触林忘快一个月,头一回见到林忘喜出望外的模样,不禁被他感染,笑得傻里傻气的,附和着林忘的话,“奴才一定让他们办好。”
林忘亲自送小冯子出了院子,脸色的笑容便没有落下来过。
林延当了父亲,他为林延高兴,但愿这个孩子能健康长大,成为跟林延一般优越之人,他越想越是开心,甚至忘却自己身处宫闱,一整天下来都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