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端如同被无形的利斧劈开,延绵相互对应着,恍若开天之时。
恩奇都则置身其中。
他的头顶是滚烫的岩浆,脚下是生机勃勃的绿草。
一边是生,一边是死。
泥人睁开眼,含笑注视着脚下,竟是看也不看头顶上方,曾经是自己被创造出来的大地。
草地由高至低倾斜,在远处,是高大的城墙,沾了血的夕阳。
此时,雨仿佛是淅淅沥沥的下着,水滴打在叶尖上,溅出小小的水花。
城中的男人和女人言笑晏晏,环抱着手中的东西,一边交谈一边前行。
孩童打闹着撞翻了横摆的模板,引来大人一声轻呵。
恩奇都眉梢都带着笑意,仿佛他身处其中,听着热闹的喧哗,感受人群的温度。
只是——
那些所有的繁华,所有的言语,都不存在。
水滴溅起的水花凝固,每一滴悬挂在空气中,折射的光芒千百年从未变换过一丝角度。
男人和女人的笑容保持着同一个弧度,如同带了僵硬的面具,抬起的脚半落,从未真正踏上地面。
孩童的衣角僵坠在半空,横板以微妙的角度停留。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在这里,声音泯灭,音容泛黄。
在这里,时间不存在——
在恩奇都的世界中,只有这些永远一个姿势的景物,他真正想看到的人,藏在幽深的宫殿中,从未踏出来。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描绘他的脸庞。
每一寸肌肤,每一声音节的高低,每一个表情眉梢扬起的幅度,每一个笑容蕴含的意义。
千百年间,除了沉睡在黑暗里,恩奇都只能依靠这样的方式度过无望而绵长的岁月。
【永远寂静的时间。】
这是神给予他的惩罚——
低微的泥人将神之子从他们身边带走的代价。
……
然而恩奇都从不在意。
神明的责骂不过是片微微拂手便能掠去的树叶,他的生命由神创造,又由神毁灭,空白空虚的生命里,唯有沙姆特和吉尔伽美什将他变成为人。
他们告诉他太阳的温度,柔软的肌肤,语言的魔力。
他们承认了恩奇都的存在——是恩奇都无可代替的重要之人。
沙姆特如同长姊,温柔的照拂他,教导他。
吉尔伽美什却是恩奇都心的一部分。
他给予他生命的意义,带给他灵魂的价值,他们拥抱亲吻厮杀,做尽世间所有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