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指朝她身后一指,“你后头就有一个。”那个老家伙已经盯她很久了,看样子,再过一会就会出手。
顺着他的指尖转过头去,在她身后远处的一桌,有名蓄满白胡、一身道人标准打扮的法师,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
“咋们走。”在桌上搁下银两后,不想生事的黄泉拉她起身。
“可是你的手——”才想乘机替他疗伤并好好歇歇腿的碧落,不依地被他拉出客栈外。
黄泉的两脚一动,后头的白胡法师也随即追了上来,拉着碧落绕了两三条街还是甩不掉后头追兵后,黄泉烦躁地停下脚步。
“麻烦。”他知道只要带着她抛头露面绝不会有好事。
“他想收的是我还是你?”挨在他身旁的碧落,张大了水眸看着挡道在他们面前的法师。
他白她一眼,“当然是你。”方才在里头引人侧目的又不是他。
“这个白胡子的道行高不高?”看看对方的年纪,再想想黄泉的年纪,她有些担心地拉紧他的衣袖。
“比你高就是了。”压根就不屑与这等小道动手的黄泉,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自找麻烦,“走。”
“黄泉!”眼看他又想走,白胡法师站在大街上大声一喝,当下引来所有路人的注意。
名声在人间响叮当的黄泉,在对方点名后,懒懒地回过头。
“你可知你身旁的女子上何物?”
“妖啊。”黄泉低首看了碧落半晌,理所当然地应道。
“贫道人世,是世人斩妖除魔。”一手自身后拿出拂尘,一手张亮着黄符的白胡法师,将目标指向碧落,“为免你身旁的妖女危害人间,贫道今日要收了她为民除害!”
完全不给面子的黄泉,大剌剌地摆出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你开玩笑上吧?”这么抬举碧落?
白胡法师随即朝碧落的监护人探出一掌,“道上盛言,凤家术法仅次于皇甫迟,今日贫道到要讨教讨教。”
自认为理x_ing派,相当推崇能动口就不动手的黄泉,在白胡法师摆好架式准备与他一较高下,而身后的碧落也有赶快找个地方躲的自知之明时,突然深吸了口气,一手拉过碧落将她拖至白胡法师的面前,然后指着碧落的鼻尖振振有词地向白胡法师介绍起她。
“你眼前这只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胆小如鼠、弱不禁风、花拳绣腿、胸无大志、妖法不齐、一事无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除了只会照镜子和搬家落跑外啥都不会,这种妖也有收她的必要?你会不会提看得起她了?”
白胡法师当场呆掉。
打铁趁热的黄泉,快步上前自他手中取来一张黄符后,转身就将黄符贴在错愕的碧落额上。
他更是说得慷慨激昂,“哪,瞧瞧,连躲偶不会躲,随随便便一个半调子或半路出家的小道都能收服她,你还指望她有本事危害人间?你该指望的是她能不能被再丢妖界的脸!”
莫名其妙被黄泉拐着一块损的白胡法师,讷讷地张大了嘴,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现在你还要不要收她?”气势吓人的他,在四下鸦雀无声时终于拐回正题。
“啊?”白胡法师勉强眨了眨眼。
紧咬着不放的黄泉眯着眼继续逼问:“收不收?”
“我看……不、不用了……”
“走吧。”也不管大街上的行人都与白胡法师一样怔愣在原地,说完话的黄泉扬手拿掉碧落额上的黄符后,自顾自地拉她离开现场。
挂在他的手臂上任他拖着走的碧落,呆然地看着这个长大前和长大后,彻头彻尾截然不同的黄泉。
“你的x_ing格……是不是变差了啊?”好狠好毒,在伤害他人自尊心时,不但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还要别人也认同地跟着点点头,她记得她没有把他教成这种不良妖呀。
黄泉不客气地将食指戳向她的俏鼻。
“不长进的只有你。”她能安然待在人间至今,除了归功于她的八字太硬外,她更该感谢有他这名任劳任怨的未婚夫总会替她收烂摊子。
“谁说我—”
“收声住口。”赶在碧落又开口嚷嚷前,不想再让她在大街上招摇的黄泉,自袖中取出一张黄符往她上一贴,成功地将她的抗议全都封回她的肚子里。
被迫噤声的碧落,不满地扬手想撕去额上的黄符,但手脚比她更快的黄泉,干脆在她的额上再追加一张。
他边说边拖着僵住四肢的她王前走,“我可不希望在吃下一顿饭前,又要替你打发一箩筐自许为正义之士的大道小道茅道和贫道。”
被贴得像僵尸逛大街的碧落,无法挣扎地靠在他的怀里,只能愤瞪着眼任他半拖半拉地在接上丢脸,而走了一会终于感受到底下直朝他投s_h_è 而来的怒意后,黄泉腾一手,半揭起贴在她额上的黄符。
他感叹地摇首,“往后的四十年你都能这么安静的话,我相信我会非常感谢上帝的。”
也不管碧落是否气得涨红了一张脸,黄泉在把黄待摆回原位后,再接再厉地迈开脚步,拖着她大步朝位于人间的家门前进,并在心中暗想,他身边这只美艳百年不变、除招蜂引碟还专吸苍蝇蚊子的镜妖姑娘,就像方才那壶水一样的烫手,也还是一样的……
麻烦。
收到舅父来讯,在找到碧落后即拖着她前往凤府的黄泉,在抵府后首先安排好碧落,接着就是习惯x_ing地往继承凤族家业的表兄房里跑。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正等着他兴师问罪的凤书鸿,在他进门后,便一手指向房里那面有道裂痕且模糊的铜镜。
黄泉的反应仅是挑挑眉。
“不只府中之镜如此,听说家家户户也都如此。”端来茶碗的他,低首喝了口茶,“近来凤府请求驱鬼捉妖之前,你最好告诉我你做了什么。”近来凤府生意暴增,这都得感谢人间里的铜镜全都在一夜之间出现异象。
做坏事的黄泉老实承认,“我不能再让她跑了。”既然短期内有事得办的他无法监禁碧落,他只好先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你终于逮到她了?“凤书鸿眉开眼笑地扬首看向屋外,”她呢?“好多年没见那个妖类老阿姨了,他还真的有点怀念她在凤府时时常捅楼子的糗样。
黄泉扳扳酸疼的颈项,“在外头,我派了三个式神看着她。”她要是再这么下去,他担心他把黄符往她额上贴的举动,很可能会成为一种习惯。
“你会把她吓跑……”面色刹时变得雪白的凤书鸿,一句话还未说完,便一手掩住胸口身子一斜,将整碗茶都往他的身上倒。
“还好吧?”及时拖住他后,黄泉紧张地扶住他到一旁坐下。
“没事……”一口气喘不上来的他,紧闭着眼睫努力捱过胸口的刺痛。
“你的身子似乎更差了。”浓浓的担心在黄泉的眼眉间挥之不去,对于这个自小即患心疾,却又固执得无人可劝的表兄,黄泉真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
“放心,还可以赖活个几年……”比谁更清楚自己身子的他,其实也很清楚他爹凤湖会突然把黄泉找来的原因。
“别太勉强了。”老调重弹的黄泉只期待他能点个头。“舅父希望你把凤族之事交给我。”身子都衰弱成这样了,还要为了凤族的颜面四处捉鬼除妖,他以为他的命不会被磨短吗?
“交给你?再让你妖界和人间两头忙吗?”觉得舒坦多了后,凤书鸿在他的扶持下站起身走向书房另一隅。
“我不介意。”他一点都不在意,为这个待他如手足,同时也是唯一一个,从小到大都不介意他是人是妖的亲人多办点事。
“我介意。”凤书鸿还是同样谁也动摇不了的答案,随后指着一身s-hi淋淋的他,“天冷,把身上的s-hi衣换了,那儿有几件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