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榕:“屋里冷,炭烧没了,我去讨了些。”
“可拿着了炭?”
“胡叔叔有多好,江兄还能不知道?拿着了,在这儿装着呢。”
两人互道了声平安,约定明天大年初一再聚,便暂时别过。
云离本站在园子中间,听了阵,总觉得罗榕把话说得那么大声,是有意让自己听到的。心下有疑,云离回房间关好门,等罗榕进了园子,他再把刚刚吹熄的等点燃,提灯出门道:“方才你出去了?”
罗榕:“江兄敲门的时候我不在,怕是吵到云公子了。”
“没,我是听见外面有人说话才醒的。”
罗榕信他睡着过、醒来不久,于是不再试探,说没什么事,云公子晚安。云离扫了眼他“装炭”的包裹,看那布打结的方式很特别,竟是整个系在手臂上,像是用来包扎,而不像是装东西用的。园子外边没有灯,江晏在极昏暗的地方看,会以为布包是被罗榕抱在怀里的。
罗榕原本不希望云离知道他出了门,碰见江晏敲门,才不得已说自己出门要了炭。
正要回屋,罗榕顿住脚步,道:“云公子那里多半也冷,你先睡吧,我等一下送点炭过来。”“过会儿再送太麻烦,你不如直接分我些,让我自己鼓捣那炉子。”罗榕说苏公子屋里的炉子许久没用了,灰多,他反正还要寻抹布来擦擦。
云离:“那就不用了,被子裹严实些,起不起炉子都一样。”
这下罗榕答应得爽快,搂着布包回了屋子。云离自然睡不着,回去躺了片刻,估计差不多了,便摸索着去了罗榕的窗子下面。几经思索,云离念着现下偷窥有理,于是透过窗缝把里面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
罗榕方才被遮住的那条手臂,尽是新鲜的伤口。伤口成片,既像抓痕又像擦痕。
应景似的,女人的呼救声凄凄然撕破寂静。
罗榕不似第一次受这种伤,他轻车熟路地开箱找药,不久便排出了一列瓶瓶罐罐,一层层上药之后,解下的粗布换成了干净的白纱。处理好伤口,吹灯,躺下闭眼。
此后几晚,日复如是。
不过每次罗榕受伤的地方都不一样,然他掩饰得极好,几天来同其他文武科书生聚过几次,都没被发现。云离在他出门后进过他的房间,药味之中,依稀辨出了熟悉而淡淡的气息。而后他想极力说服自己闻错了:这种讨厌的气息不应该出现在苏瞳常住的地方。
有几次云离想着索性当面说穿,然面对罗榕一双“清澈”的眼睛,云离问出口的竟然是“这里有没有红绸?”被惊到的不仅是罗榕,云离把自己也惊到了;旋即他意识到幕遮口述的“温馨布置”已经深入脑海,近几天他除了关注罗榕,还在下意识考虑“道歉”的问题。
好在苏瞳在他付诸行动之前回来了,按捺住了他“蠢蠢欲动”的一颗心。
晚上,园子门开了,云离以为是罗榕。想到事实已如此,在某些更明显的东西浮出水面之前,罗榕今天又添了哪些伤已经不重要了。云离合眼好好躺着,却只听房间门一开一关,灯盏一亮,一人忽至。
刚才的马蹄声不是梦?
云离掀开被子,披上外衣,把来人当成最最奢侈的物件来欣赏,目不转睛。苏珏归确实被时间削刻成了只能用来欣赏的模样,墨色瞳孔中点着两粒星星般的孤清,唇角和下颌的线条虽然堪称完美,但锋锐冷厉,有着拒人千里的意味。火光摇曳,让这个人稍稍有了些温度,云离这才起身走近了一步。
好像该说点什么,可好像什么都不该说。
奇怪的是,当云离向前一步时,苏瞳的脸上闪过一丝仓皇,畏惧什么似的匆匆后退。他用眼睛中的两点墨写了好多复杂的东西,云离都看不懂,在他终于要抓住最为澎湃的那丝情绪时,苏瞳的脸上归于平静。保持平静需要力气,平静下面是扎着冰棱的疼痛,一不小心就会踩空坠落。
然喜悦、愤怒、惊愕……这些都不为过。
平静反而是最恐怖的。
苏瞳不要云离靠近,却很快地检查了一遍门窗有没有关好,好像害怕他会逃跑。他拂开桌上的灯,手不太稳,油差点溅出来了。然后他开始找东西,东西貌似不好找,许久都没找到,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云离蒙住,大脑飞快旋转着。打量自己一番,他见着自己衣冠不整、头发散着,胡想连篇之际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苏瞳八成把自己当成魂魄了……呃,那他在干什么?被四仰八叉躺在他床上的“鬼”吓住了?所以要找找法器、符咒之类的东西来镇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