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点了三盏灯,把房间照得透亮。四个角落里还站着仆从,时间差不多了,不过房间主人似乎并没有休息的打算。见儿子带着妻子回家,尉迟夫人连声让两人过来给她瞧瞧,说了些闲话,又拉着明霜的手,抹眼泪道:“霜儿这些天受苦了……都是母亲不好,母亲让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尉迟雍在旁边摇头,叫他别提了。
和明霜的亲爹亲娘一样,再次见到出狱后的明霜,都觉得站在眼前的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可左想右想都想不出哪里陌生。只一点比较明显,那就是明霜没了笑容,也似乎正因为她没了笑容,才会在人们眼中变得陌生起来。毕竟从小到大,人们夸赞她最多的,就是她待人的态度。
媳妇“疯了”的事,盛佳自然知晓。昨天尉迟雍的妹妹来信,说已经和丈夫去京城探望了女儿,女儿已大愈无碍,盛佳才稍稍放心。而今亲眼见到尉迟令和明霜平安回家,脸上没有挂事,盛佳终于不再忧心儿子的未来,相信儿媳只是入狱后受了怕、没回过神,大体上是好了的。
平静了片刻,盛佳眼睛又湿了。尉迟令看出她眼睛本来就有些红肿,知道她不是刚刚那么一会儿才把眼睛哭红了的。尉迟令刚要问,盛佳一把将他抱住,只淌眼泪,不发声。尉迟令向父亲递去询问的眼神,尉迟雍叹了口气,将妻子轻轻拉走,扬手指了指椅子道:“你们站了那么久,也没坐。坐,先坐下再说。”
等尉迟令和明霜在凳子上坐定,尉迟雍和盛佳也随意地在床沿上坐下了。
这时,那七婶扣门道:“老爷、夫人,我见令公子和明霜姑娘冷着了,盛了汤来。”屋里的仆从正要去开门,尉迟雍止住他们,自己去。起身前他抚了抚妻子的背,道:“你自己给令儿说吧,免得又说我转述不当,把你的事说轻巧了。”
尉迟令:“母亲?”
盛佳擦了擦眼睛:“有东西在缠着我,这你是知道的吧?你爹他偏说是我的心病。”说着,她幽幽地看了看尉迟雍的背影,似乎在埋怨。怨虽怨,但当尉迟雍从七婶那儿接过来的托子放下、第一碗汤先端给她喝时,她还是很受用地尝了尝汤。
盛佳脸上缓了些,夸七婶说汤不错。七婶笑着让其他人也趁热喝,然后嘱咐屋里的仆从们记得把空碗端去厨房,便关好门走了。
父母和儿子道了些家长里短,云离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云离在观察尉迟明霜——尉迟明霜没有参与闲谈,盯着房间的一角。她视线落及的地方站着两个人,而其他角落里,只有一个仆从。
再明显不过了,那里多出的一个“仆从”,并非“人”。
多出的那“人”,明目张胆地立在那儿,发觉尉迟明霜和云离在看自己,便盯着两个人笑。明霜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向身后一望,却并没有发现异样:她能看见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但是看不透隐身符咒。
那“人”挤在角落的阴影中,躲着桌子上三盏灯的光亮。
怪说尉迟府有许真的味道,他本人不就在那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