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信道:“这和读书无关的。”
安桐莞尔:“达雅你也知道这和读书无关,只和救人有关。”
萧信只好道:“那我和你一起去,我是那五个孩子的先生,方便你和他们的家人沟通……只是,苏容,你若要掺和进去,就得有十成的把握。巫师治不了瘟疫,别人只会说听天由命,而你中途插一手,治不好,都会说你耽误了人家巫师行法。”
安桐道:“十二成的把握。”
萧信想了想,“明天平旦,你就直接上白隐寺吧。”
两人以书生之礼拱手道别。
小安然提着鱼篓,兴高采烈了一阵,但不久便气喘吁吁,把金鱼在左手右手换来换去。再次换手的时候,没提稳,篓子里的水溅出来洒了他一脸,不由悻悻然。安桐看他的兴奋劲过了,便自然而然去帮他提。不料安然晃晃悠悠地躲开了,闪身时打了个趔趄。安桐道:“你怎么了?”
“哥哥回去会被罚抄书,手要酸,阿然帮哥哥提。”
对安桐来说,这只鱼篓虽装了水,不过算不上重,提回去肯定不至于手酸,只有安然这样的小身板才会觉得了不得。安桐没给弟弟解释这一层,径自将鱼篓挽过来:“不会酸。”走了几步,他察觉到安然没跟上来,回头看他。
安然漂亮的眼睛里居然含了一包泪:“阿然生下来就是为了对哥哥好的,但总是哥哥对阿然好,不要阿然对哥哥好。”
安桐心里刺痒痒地一热,笑道:“哪个教你说的?”
“没人教,阿然自己的话。”说罢,便踮起脚去够鱼篓。
安桐把鱼篓给他,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这话要留着,长大了之后对女孩子说。”
安然说他长大还要很久很久,就要对哥哥说。
安桐一路走回去唇边都挂着浅浅的笑意,当他背着安然翻回书房时,可把守在那里的宋婵吓坏了。宋婵抱起小安然,看一了眼他手里的金鱼,软声对安桐道:“娘就猜你和阿然去萧信那里取金鱼了。哎呀,你怎么还很悠闲啊。”
安桐道:“既然知道,你慌什么?”
“父亲来找你,没看到人,就让我守在这里,说等你回来了就把你给……揪过去。”宋婵低着头。
“娘给父亲说了吗?”
“好端端一个大活人不见了,瞒不住嘛,刘叔叔来给咱们送糖的时候也说在集市上看见安家大小公子了。”
“父亲在哪里等我?”
“前堂。”
安桐托宋婵陪弟弟把金鱼放到竹林里头的池子中,独自一人去前堂见父亲。
雕花木椅上,安老爷安义的腰板挺得笔直,旁边坐着一位面容慈和的妇人,是安夫人安曹氏。整个前堂的风格古朴刻板,很符合安老爷的风格。
安桐在揖身的同时,眼风不着痕迹地扫了扫雕花木桌:没有戒尺没有经卷,想必今天的惩罚不是挨家法也不是背一整夜的书,应该是回书房抄文章了。
“父亲,娘。”安桐道。
安曹氏温柔地向儿子点了点头。
安义肃然道:“我去过了书房,翻看了一下我让你圈的书,书倒是圈的不错,人却不见了。”
安桐不说话,等安老爷继续说。
安义道:“你在乡试会试中,都没有丢安家的脸,不负厚望,现在在为殿试全力准备,我本不应该占用你的时间。但听婵儿说,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三番五次翻窗出去闲逛,我就必须要正正你的心了。叫你圈家训,是要你晓得,安家家训,是在几百几千年的历史上、在各个贤人的著述里,都能站住脚,是屹立不倒的金言。安家,就要靠家训立家,安家人,就要靠家训正骨。家训在先,家规继后,家规中言道‘尊尊’,你自恃才高过人,不服父亲的管束,谈何‘尊尊’二字。”
安老爷说了半天,无非是说儿子你厉害又怎样,厉害也要听老子的话,否则老子很生气,要搬出家训家规来骂你。
安义安曹氏是典型的严父慈母,安义素来对儿子要求苛刻,儿子解元会元的荣誉对他来说只算得上“没有丢安家的脸。”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称安桐是苏宰相转世,安义愈发严苛,当心着儿子不要在殿试中落榜,安家别被捧到了天上又自己翘着尾巴落下来。所以,以前对儿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安老爷,如今一定要儿子正儿八经地用功,一定要儿子正儿八经地学苏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