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羲说话有时候不太连贯,像是大脑需要一个很复杂的过程把他的想法转化成语言再讲出来一样。可是这种磕磕巴巴的感觉更令人觉得时一羲每句话都有点可怕,他有他的善良与正义,但与绝大多数人不同的是,他的善良与正义有一种很残酷冷静的味道。
“那如果我死了呢?”杨禁说,“你会难过么?”
“难过?”时一羲犹豫地问,“是什么感觉?”他隐约懂,但他不想让杨禁知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杨禁把手压在时一羲的头顶上,“不过我希望你不要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时一羲乖乖点头。
杨禁深吸了一口气,对Pony说:“所以,千帆的爆炸与官锦城有关是么?官锦城还活着,我不知道万弘是否也还活着。那这么说来,在奥罗拉那次,应该也跟官锦城脱不开关系吧。”
“奥罗拉?我不知道。”Pony说,“但千帆是与他们有关的。”
时一羲问:“圣地是背黑锅了么?”
“没一个好人。”杨禁摇摇头,表情有些灰暗阴沉。
总是习惯了一种模式就会陷入另外一种模式的盲区,他常年与圣地对战,圣地就是千帆最大的敌人,整个千帆都被消灭了,获利最大的必然是圣地,所以他毫不怀疑地将矛头指向了圣地。后面遇到了一系列麻烦都让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但是今天Pony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亲手杀死朝夕相处的队友们的,就是他们最信任的长官。
那么,这些无辜的亡魂到底是什么呢?某种巨大利益的牺牲品么?疯子们的祭品么?
最可悲的是,他们可能至死都坚信着那些“正义”的信念。
杨禁总是嘲讽盗火者们,但是此时,他明白了那种巨大的悲哀感,因为信念是假的,真相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颓然的松懈了身体的力量,垂下了头。时一羲从背后扶了他一下,小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杨禁惨淡一笑,“我有点累了。”
“那我们在这里休息。”时一羲说,“休息到你觉得可以。或者……或者我们可以一直呆在这里。”
“小蠢货,一直呆在这里,外面的人怎么办?”杨禁说,“更多的人要死了,怎么办?你想当一个逃兵么?”
“如果我有一分力,我就用一分力。我有十分力,就用十分力。”时一羲说,“但是,我能做到的始终只有我能力的全部,这跟我是不是做逃兵,没有关系。”他眨眨眼睛,问杨禁,“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杨禁哑然失笑,向来都是他问时一羲明不明白,时一羲这个小蠢货会反过来问他明不明白,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他是懂的,点点头,强撑起精神,对时一羲笑了笑,然后对Pony说:“Pony,能带我们离开这里么?”
“当然可以。”Pony说,“我可以满足你提出的任何要求。”
这是非常诱人的一句话,不过杨禁的直觉告诉他,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所以你想要什么?”杨禁问。
Pony笑了笑:“我要的很简单——要你做对的事。”
“对的事?”杨禁挑眉问,“什么是对的事?”
Pony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杨禁的问题,但是她的笑容充满了迷惑性。杨禁一直试图理解Pony的意思,但很快他发现,人工智能的思维在某种角度上比他们复杂的多。他直觉,Pony并没有解释清楚全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