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无声地叹了口气,望着站在几级楼梯下的董濛,平静地说:“元鸣掉到楼下去了。”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就和说“衣服掉到楼下去了”,或者“花盆掉到楼下去了”没什么两样。
董濛只觉头皮一炸,脑子里“嗡”的一声:“你说……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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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很快赶到,警报灯的呼号和闪光惊动了一些邻居,不少其他单元的居民还“不辞远道”地裹好外套,从家中奔赴现场围观。
三楼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要是自己跳下去,命大一点的还有可能救得回来,偏偏元鸣是以仰倒的姿势下去的,后脑勺着地。
医生先上前摸了摸他颈侧,已经感受不到脉搏了。
生命体征全无,原地抢救无效,也就没有必要再转到医院里折腾一回。
围观的好邻居们不肯闲着,从元鸣这个倒霉落地姿势,七嘴八舌地推测出了“不是自杀”的结论——毕竟心甘情愿的仰倒式坠落一般只用于电视剧里的场景。
于是他们自发地报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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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濛脑子里的阵阵轰鸣过后,后脊蹿上了一股凉气,伴着头皮上还没消散的麻意,深刻地诠释了什么叫作毛骨悚然。
好半天,她都被自己脑子里那个想法瘆得说不出话。穿着白大褂的人在眼前来来去去,董濛的眼神空洞而木然,过了不知多久,她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悄悄推了一把元澈,低声道:“去,别在这待着,先去你姥爷家。”
元澈站在原地不动,脸上浮起一个自嘲似的微笑,低头问董濛:“你怕什么? ”
董濛惊怒交加地瞪了他一眼,说不出她在怕什么,况且也来不及说了——民警已经抵达现场,开始取证调查。
……
从派出所出来已是凌晨。两人暂时不能回到原来的住处,就近找了家宾馆。
母子二人一路无话,直到进入房间关好门,董濛才声音发抖地问:“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 ”
元澈面有倦色:“什么是不是我? ”
董濛的嗓音颤得越发厉害:“他喝着酒,为什么要去开阳台的门……为什么会那样掉下去,还有……你为什么突然从城西跑回来? ”
元澈疲惫地揉了两下眉心,而后叹息般地吐出一口气:“我的确想那么干了,算不算? ”
董濛睁大眼睛:“你……”
“他不是我推的。”元澈打断她,别过脸去,嗓音里满是漠然,“我凭什么要给他陪葬。”
想那么干,不代表真的那么做了。
同归于尽的事,放在以前他可能真的干得出来。
元鸣走得猝不及防,没有遗书,也没留下什么有用的遗言。他既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又走得早,财产继承权落到谁的身上,自然不必多说。
所谓“养老送终”的心愿,元鸣也算是实现了一半——还没养老,就先送了终。
第53章
第二天, 元澈难得一见地迟到了。
迟得还有点狠, 是踩着晨读下课的铃声进来的。推荐本书
昨晚他睡了不到两个小时,按理说今早应该特别困, 然而大脑清醒得让自己都害怕。
***
唐染的晨读课就没好好上过——要么补昨天的作业, 要么一手撑下巴,一手转笔,视线穿过教室门和走廊上的窗口, 望着天边的朝霞发呆。这天他一会儿盯着教室门口, 一会儿低头看看腕表,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在后面暗中观察的任语真终于忍不住了,对唐染说:“染哥,你脖子不累吗?我看你都快变成那个望……望什么石了。”
唐染回头冲他友好地笑了一下, 就在任语真准备得寸进尺地继续调侃时,一支中性笔照着他脑门就招呼过来了。
“……”任学委捂着脑门惺惺坐下, 嘴里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还不让说了…… ”
元澈进门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异常,眼睛上没有挂黑眼圈, 面色也不憔悴,整体干净清爽, 完全不像是在派出所里接受了那么长时间问询的人。
唐染一跃而起, 双手按上元澈的肩头:“我看看,是不是该换电池了?怎么走得越来越不准了……”
元澈一抬胳膊肘,顶开右边那只胳膊:“滚蛋。”
唐染老老实实地把左边的胳膊也收了回来, 笑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迟到,我今天交上去的作业少了一半。”
抱着一沓数学试卷路过的任语真听见,立刻毫不犹豫地“卖”了唐染:“哎呀唐总,我还以为你伸着脖子是盼元哥呢,闹了半天原来是等人家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