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秃鹰之堡,呃,出事以后,公爵的情况让我们十分担心……他守在手术室——后来是监护室——外面,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不讲话。”
“……没人——劝劝他吗?” 带着责问语气的一句,只是,该被责问的人是谁?
“米达麦亚提督试过,但是——”他把视线重新落到我身上,“您猜得到结果的吧……那时候的公爵好像掉到了另一个世界里,说他把自己关进了另一个世界更确切吧。我记得当时自己说,没想到罗严克拉姆元帅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然后米达麦亚提督纠正了我的说法——如果死的是别人,元帅就不会那么伤心难过了。您对于元帅来说,绝不是一般的部属或朋友,而是特别中的特别。”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公爵似乎改变了很多,也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比如这次的事,虽然作为败军之将,我这么说有推卸责任之嫌,不过这次出兵的战略目标也太过牵强了,内战刚刚结束,现在这个时候更应该致力于内政以安抚人心的,但是公爵对此却意外地热衷……或者说公爵的心思,还是只有元帅您能明白啊。”
只有我吗?
不是这样的,莱茵哈特大人是因为自己的过失、因为内疚之情、因为自责、因为对陌生的彷徨才会这样,他有这种反应也是人之常情,并非什么“特别”……
从缪拉房中出来,我一再告诫自己。
Ⅲ
进入鼓噪燠热的夏天。我在施塔尔博士的监督下,开始严苛的康复计划,生理的,心理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刻板的作息时间让我依稀感觉回到了军校时代。
那也是平静的时光,莱茵哈特大人没有再来,其他同僚也不曾出现,大概是怕影响到我的恢复,至于父母双亲,我从一开始就表明不要惊动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夏日的午后,结束了肌肉力量训练,坐在藤蔓缠绵的精致廊坊下感受运动后愉悦的疲倦,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永远不会终结,直到那个男人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元帅,有一位奥贝斯坦先生要见您。”
“头发灰白表情严肃的奥贝斯坦先生吗?”
“呃。是元帅的朋友吗?那种样子的人……”
“克瑞尔,以貌取人是不明智的。”
“哦,说得也是。元帅想见他吗?”
“请他进来吧。”
告诫护士小姐不要以貌取人,但自己实在无法对奥贝斯坦的外表产生好感,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在他收拾得齐整妥贴的领子下面,是否真的存在属于人类的脉动。
他向我行了标准化的军礼,义眼CT仪般扫视我的全身,然后用例行公事的口吻道:“元帅完全恢复健康了吗?”
我还以例行公事的点头,同时怀疑他的初衷该是确认我的死亡的。
“那是个好消息。”
“哦!”虽然不赞同他的想法,我却不认为他会撒谎,因为对他所说的“好消息”的含意分外好奇。
他很善解人意地接着道:“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元帅能恢复健康是不幸中的大幸。”
“所谓不幸是指我没有在秃鹰之堡当场死掉么。”我挖苦地笑道。共事的时候,我与他保持了同事间的礼仪,尽量避免直接冲突,但是现在,我突然很想看他愤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