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这样,我才指望你能保持那种行动力。所以你想做的事,我都支持,即使是离开我们去幼年军校,我也没有阻止。”
“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这话该对你妈说。儿子,这么多年你一个人闯过来,虽然不容易,但你现在所拥有的,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呃?”我所梦寐以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并不是指权力、地位或者荣耀,不单纯指那个。你现在所处的高度,让你有一个广阔的未来,有机会自由选择,自由行动,做许多人想做却无法做到的事情——即使这样,你还是准备放弃?”
很美好的前景,但是,我目前的选择不正是基于自身的自由意志吗?我这么想,也就这么回答了他。
他沉默了片刻道:“不错。这么说吧,儿子,这里永远是你重新出发的起点。但是,如果你在外面跌了跟头逃回来,想把这里当安乐窝的话,我可是要把你赶出去哦——”他故作严肃地拍了拍我的屁股,笑道,“毕竟,你长大了啊。”
“您的儿子是不会逃跑的。”我微笑着告诉他,也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不要逃避。
“那就好。走,去吃午饭。”
Ⅳ
明媚的正午,我向父母道别:“顺利的话,很快会回来。”我自己都没注意到,这句话自己用了将来时。
汽车驶过整洁宁静的街道,路两旁高大的行道树已然冠盖相接,只留出些许缝隙,那是阳光播洒种子的通道。在这样的瞬间,内心洁白细腻的思绪啤酒沫儿一般浮现,于是我对司机说:“等等,时间还早,我想去趟史瓦齐别馆。”
“元帅。格里华德伯爵夫人已经不住在那儿了。”
——不愧是优秀的副官,对我的意图了如指掌哪。
“秃——去年九月份以后,夫人搬到佛洛依丁山庄,独自居住。”确切的补充,重音落在“独自”上。
正在思忖姐弟间发生了什么,副官给我提出了谏言:“用飞行器的话,可以在五点之前赶回帝都。”
——在奥丁上空可以飞行了,这是莱茵哈特大人的改革措施之一。
从上空俯瞰,佛洛依丁山岳从三个方向袭来,又在交集的那一点扭作一团,撕扯出深峻的溪谷和岸线错综的湖泊。脸色苍白的积雪懒懒地趴在山体之巅,铃铛般的野花漫不经心地四处蔓生,把谷地染成五颜六色的一片。
飞行器在呈Y字型湖泊中央突出的半岛上降下。半岛入口设有坚木材质的门,门那边是未经铺设的一径小道,通向我此行的目的地——佛洛依丁山庄。
让贝根格伦和司机留在门口,我沿着那翠绿欲滴的林荫道拾坡而上,重游故地。
——佛洛依丁山庄,曾是我们——安妮罗洁小姐、莱茵哈特大人和我——快乐的泉源。那年,也是在秋天,安尼罗杰小姐获准和我们共度假期。莱茵哈特大人为此兴奋了好几天,以致于到达山庄的当日就不慎感冒发烧,不得不窝在室内度过整个假期。但是,我们仍快乐无比。晚间,我把柴火抱进暖炉,让杏黄色的火焰安静地跳跃。莱茵哈特大人裹着毯子,抱着靠垫,半躺在炉边的长沙发里,一边大声抗议我禁止他出去骑马,一边耍赖地要我为他唱歌。最后是安妮罗洁小姐为我解了围,她送来我们最爱的饮料——热可可。可可盛在用金色雏菊图案装饰的精美细瓷茶具里,银色的雾气从杯子中袅袅升起,和我们的欢笑声融为一体,弥漫、扩散、消失在空气里……那样的日子,如今已转身而去,把我们抛得老远。
行进间,海拔渐高,空气由清冽转为清冷,心情也变得落寞起来,幸有路边溪涧三两声丁冬,林中松风前后嬉闹,略略排遣了心头的郁结。转过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赏心悦目的草地深处伫立着一座双层木造建筑的山庄。回廊下,身材颀长姿态优雅的女性向我颔首示意。从我的角度望过去,她正好处于大门的中间,深棕颜色的门框和弧顶仿佛画框,衬托出她美丽的面容身姿。下午的光线为她镀上淡淡的光圈,那个样子,远远看去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