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怔。
帝王与臣下的关系,不应过于亲密,我也是如此。即便是曾经并肩作战的部下,他们对我只关切也严格限制在礼貌范围以内,对于我的私生活,我的个人状况,他们绝不多言半句。所以,从冷漠的军务尚书那里听到这样的话语,也许只有用奇迹来形容了。不过奥贝斯坦不是相信奇迹的人,他的话语必有其目的,正如他的行为必有其追求结果。
不出意外的,目的来了——
“陛下在静心养病中应该有时间考虑立妃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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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对朕的日程安排有很独到的见解。”
对外,皇帝陛下是去佛洛依丁山庄看望皇姐并在那里度周末的,我生病的事自然丝毫没有提及。当然,对帝国上层极少数人而言,其间的奥妙了然若揭,奥贝斯坦自然属于那“极少数人”的范畴。他故意那么说,只是别有用意罢了。
——虽然我才二十三岁,但也可能明天就一命呜呼,选妃一事,不可延误了。
“臣只是希望看到帝国的基石得以早日稳固。”
“如果朕的子孙是懦弱无能之辈,帝国的稳固怕也是空中楼阁吧。”针锋相对的回答。
“但民众会对继承您血脉的人保有希望和信心,在政局趋稳的情况下,这就足够了。”
“如果,让有能力者继承大统呢……还是卿只愿意发誓对朕及朕的后代效忠?”试探性地问。
奥贝斯坦的义眼瞬间闪动着红色的冷光。他深深鞠了一躬,道:“从伊谢尔伦逃离,求见陛下的那一刻,臣就把全部忠诚之心献给了您。”
回忆在心内奏出牧歌般的调子,我在沉默中注视军务尚书灰白的头发。
“陛下,臣本次求见,乃是向您禀报一些极为重要的动向。”
沉重的因子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我捋了捋刘海,欢快地问道:“怎么,杨威利造反了吗?”
奥贝斯坦无视我拙劣的笑话,凝声道:“最近,费沙流传着危险的谣言,是关于大公殿下的。”
轻轻舒气,耐心地等他说下去。奥贝斯坦却侧过身去,示意朗古作具体说明。
于是,在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我观赏了由朗古表演的行为艺术。
他用言词、用眼神、用表情、用肢体语言虚构出关于吉尔菲艾斯的种种奇闻轶事。
吉尔菲艾斯如何在执行陛下意旨时凭自己的好恶避重就轻断章取义
吉尔菲艾斯如何以仁政者的姿态博取民众特别是同盟的好感
吉尔菲艾斯如何在政府中安插亲信结党营私
吉尔菲艾斯如何与军队和宪兵高层来往密切意图叵测
吉尔菲艾斯如何……
“够了。”我发现自己的耐心并没有想象中的好。“这些都是谣传!显而易见是费沙的黑狐狸在暗处操控意图扰乱帝国秩序。你还是把时间用在更有价值的工作上吧!”
朗古一脸沮丧,但就像所有不得志的艺术家都会竭力维护自身的尊严一样,面对我的呵斥,他继续申辩:“证据,也是有的……大公殿下在帝都西区有秘密据点。他经常一个人去,连副官和亲卫队都不带。”
帝都西区……
“那个是……”我没有说下去,因为瞥见奥贝斯坦的嘴角似乎微微扯动了一下。
是奥贝斯坦安排好的!
西区的公寓,我和吉尔菲艾斯约会的事,奥贝斯坦都知道。推荐本书
朗古只是棋子而已,他所调查到的事实只是奥贝斯坦想让他知道并且通过他的口捅出来的那一小部分。
奥贝斯坦要将我的军——要么承认和吉尔菲艾斯的恋情,要么认定大公确实有不轨的嫌疑。但是,我不会认输的。
“国内安全保障局什么时候被赋予监视高级官员的职责了?”我厉声道。
朗古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吞吞吐吐的:“这,这是防范的——需要。”
“大公殿下有权利拥有不被打扰的私生活……如果这令安全部门不安的话,朕会亲自询问大公。”说话时,眼睛死死盯住一旁面无表情的奥贝斯坦。我必须让他知道我的愤怒。
“这的确是陛下应该关注的事,其他部门不会参与,暂时不会。”奥贝斯坦看似谦恭地表态。
暂时吗,就是说总有被公开的一天。目送二人离开,心潮依旧难平。到了那一天,我们必然会面临排山倒海般的压力、鄙夷、排斥和敌意,而矛头的指向无疑会是吉尔菲艾斯。而后者偏偏还是不可救药的傻瓜,就算自己已经伤痕累累,还是要用洁白的羽翼把我裹得严严实实,不让我受半点伤害。这就是他爱的方式。不过,吉尔菲艾斯,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因为姐姐被抢走而独自哭泣的男孩了。多少次,我接受你的保护,而现在,请让我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