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镇迷案(五)
李赢和贺容走回黄府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平日里一直敞开的黄家大门不知为何紧紧闭合,门外还有家仆望风。
出事了!两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
循着人声到达议事厅,只见整个大厅宛如昨日再现,但是地上押着的人,赫然从叶姨娘换成了哑奴。他的整个身躯被捆,粗绳陷入肉里,嘴里还被塞着污布,布上血迹斑斑。贺容快步上前,却被人拦了下来。
“先生留步,切莫污了眼睛。”
贺容抬头看向上座的黄老爷,只见他面无表情,眸中似有冷意翻涌。
“大胆奴才!还不快快认罪!!”管家在一边高喊。“莫再负隅顽抗!浪费老爷时间!!”
一旁的家仆闻言狠狠朝哑奴肚子踹了一脚,他抽搐着缩起身体,露出背上大片鞭痕和血迹。贺容甩掉拦住他的人,走到厅堂中央,朝黄仁财行了个礼。
“黄老爷,这哑奴在我院里一直任劳任怨、细致周到,不知他现下犯了何事,遭如此大刑?”
“韩先生,劝你还是莫多管闲事的好,”徐伯冷冷说道。“这是我们黄家的家事,你一个读书人何必掺和进来?说出去不好。”
贺容看着他。“那什么叫好?”他指着地上的哑奴。“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对一个哑巴严刑拷打,逼他认罪,这叫好?”
徐伯仿佛被这平日不言不语的小先生震住了,慢了一拍才回过神。
“韩先生,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黄老爷待下最是公正严明,今日是那哑奴犯下泼天大罪,证据确凿,才动了家法。”
“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徐伯沉吟一声。“也罢,就让你死心。”他招来缩在墙角不停哆嗦的小厮。
“说吧,告诉先生昨晚你瞧见了什么。敢说谎就拔了你的舌头,扔进河里喂鱼!”
那小厮两股颤颤,泣泪交流地讲述他昨晚后半夜醒来,听见外头有古怪声响,摸黑去瞧却见那哑奴打柴房那院的墙翻过来,一转脸面目狰狞,形如恶鬼。他怕得要死,不敢出声,憋到天亮才敢通报管事。
“小、小的不敢对老爷说谎啊!!”他边说边砰砰磕头。
“韩先生,这人证确凿,做不得伪。哑奴昨晚定是借着夜色摸入柴房杀人分尸,如此败坏门庭、恩将仇报的狗东西,你说黄家不应该清理门户吗?”
不对。贺容想,昨夜他分明听见了哑奴房里的动静,那时哑奴确实在贺容的院子里,可是一个哑巴又不会发声,他如何证明那是哑奴?他环顾厅堂上众人的脸。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哑奴合该认下这罪,被活活打死在这里。
最终还是李赢看不下去,冲上前拉住黄老爷。
“爹!韩先生最是仁慈心善,见不得这种血腥场面。我看这哑奴也没几口气了,求求您大发慈悲放了他吧,左右他也活不过今晚!!”
李赢使出十八般武艺缠着黄老爷叫爹,磨得那黄老爷渐渐松了口,徐伯似有话要说, 却最终咬了咬牙,叫家丁把人放了。
还是在李赢的帮助下,哑奴被抬回了贺容的院子,此时他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面堂发黑,昏迷不醒,全身都是黑褐色的血痂。李赢本想留下来帮忙,但被黄老爷喊人叫走了。
贺容取来清水,褪去哑奴身上的黏连衣物,替他擦洗伤口。他的前身大片青紫,后背全是粗长鞭伤,皮开肉绽,十分可怖。在鲜红交错间,还能隐约窥见种种旧伤,有的也是鞭伤,有的则是别的什么形状,让人不禁脚底生寒。
贺容想,为什么人类对待自己的同类,有时竟残忍至此,还不如对待猫狗。他复又想,不对,这一切都是AI扮演的,不是真的。
但是游戏的新手指引中有这样一句话。
“所有AI数据都是由人类大型样本数据库演算而来,保证了游戏的真实性。”
人类的“真实性”到底是什么呢?
贺容的胸中像团聚着大片雨云,这是他自醒来后第一次感受到的强烈情感,沉重而潮湿,压得他喘不过气。他逼迫自己不再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