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指尖开始的冰凉交织着液体流过的火热,他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却只有那张鲜红的嘴唇依旧喋喋不休。
“……接下来要说的话,对龙崎酱来说想必会非常具有打击性吧?无论是你常年带在身边的知己保镖,还是那个小鸟依人为你尽心尽力的可爱女仆,又或者是总以微笑待人诚实守信的老好人店主……那个毛手毛脚的后辈,总爱废话的清洁工,表情冷淡的收银员……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所有,所有,所有………………”
从凌乱的碎发中窥见到青筋暴起的眼白,激烈晃动着急剧缩小的双瞳,恶之总统伸出的右手扭曲为钩爪的形状。
“所有你曾经相信的人们,全都是我的手下呢,是多少年以前就为了今天这一刻潜入你生活的间谍,从一开始就对你毫无兴趣啊。”
与咧至几乎撕裂开的嘴角相反,他的话语中只有比绝对零度更为冰冷的漠视。
开心、失落,喜欢、讨厌,亲近、厌烦,爱、恨……人类社会之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感情,那是极为正常的、在与他人交往的过程中自然而然便会体现出的感情。只要依旧存在情感,原本毫无关系的二人之间便存在着联系,甚至可以称之为羁绊。
因此激烈的爱恨交织并不是感情的临界点,真正的恐怖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情感,
是虚无,
是空白,
是丧失,
——是漠不关心。
“……”
龙崎缓缓举起了枪,即使明白自己无法停止手心与准星的颤抖。那番话到底是谎言还是真实?自己度过的人生到底有多少可以相信?只凭现在的话语恐怕无法判断,不想判断,害怕去判断。
暗杀者的残酷训练让他舍弃了家人与亲情,但却始终无法封杀他的心灵。
颤抖的食指搭上扳机。
“去死吧。”
(糟糕……)
蒙雾的视野越发陷入黑暗,王马支撑着自己竭力不倒下去的意志也被削弱到了极限。
看来刚才那番话是起了反效果,别说动摇对手趁机逃跑了,这样一来根本只是把自己的死期提前了而已。
(哈哈,被冷酷的暗杀者结束掉生命,也算是个……符合恶之总统的死法吧……)
垂坠着的思考丝线之下是王马抓着它末端的手,抬眼便能窥见的白炽灯的光芒更似太阳般明晃而刺眼,下意识想要用手去遮挡一下这份光芒,紧握着蜘蛛丝的手便下意识地松开了。
(…………)
如果,这就是最后的话。
下坠的同时,王马向着那片光芒伸出了手。
(还真是有够无聊的人生啊)
——砰!
“王马君,危险!”推荐本书
持续下落的身体,被身旁的他狠狠撞开。
身体与身体的冲撞,身体与地板的冲撞,本已经半失去意识的大脑被冲击与更加强烈的疼痛拽回现实。
如同被抛上岸边的鱼一般满头大汗大口喘着粗气,王马瞪大的双眼只捕捉到了美术馆内部那白皙一片的天花板。断线的思考慢慢寻找起被遗失的末端与接口,逻辑的轨迹顺着神经电路渐渐刺激成型。
(我………被子弹打中……不,没有打中吗?)
证据是此时此刻依旧活着的事实。
(………………我被救了……?)
被此时此刻趴在自己身上的什么人,刚才大喊着自己的名字扑过来的人,危急时刻挺身保护了自己的人。
茫茫然中王马这么想着,尖鸣的红色警报却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不,只是躲过一次的话根本不能算是得救……!)
挣扎着想要爬起身的下一刻,从身后听到了扩音器的回声。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乖乖投降,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下意识向那边看去,不知何时从哪里冒出来的武装警卫队正赶向这里,而带领着他们的人是……。
“……看来有不识时务的家伙跑来打扰了。”
压制到近乎平稳的语气,龙崎将手枪收回了腰间。
不给王马一丝一毫回话的机会,只在最后留下一阵渗人的瞪视,龙崎转身与手下一同跑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
从结果上来说,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吧。
王马总算是放下了过于紧绷的心。
蔓延着血腥味的空气刺激着鼻腔,这样的身体,这样的姿势,想也知道不可能很舒服。
扶上那压在自己身上之人的背脊,王马有气无力地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