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边涌澜侧卧而眠,睁眼时只见一地竹影——暮春的阳光斜照进屋中,窗外遍植慈竹,风起竹摇,便在床前投下一地竹影摇曳。
他眨了下眼,便见竹影中又多了一道颀长的人影——昙山走到床边,微微倾身,为他把散了一脸的发丝理到耳后,淡声道:“想来也该醒了。”
僧人的语气仍是那般清淡,挽江侯却笑了,突抬起手握住僧人未及缩回的手腕,语声晏晏道:“大师,你是不是亲我了?”
寻常人晕了三天才醒,总难免要琢磨琢磨,我是谁?这是哪儿?我这是怎么了?
但有的人不仅不琢磨,还要寸阴必争地不说人话。
不说人话也罢了,偏还力气大得像头驴,半点不像昏昏沉沉晕了三天——挽江侯用的是个防备僧人一语不合,甩手就走的力气,哪儿成想昙山本就没要走,被他一握一拽,整个人直直倾倒,若非僧人见机得快,就势撑住了床头,便要正正压在他身上。
“…………”
“…………”
床上人身子未动,头却不由转了转,微仰起脸看向仅在咫尺的佛子。
“…………”
“…………”
“…………”
“涌澜,”对望半晌,昙山先开口,冷冷清清地问他,“你脸红什么?”
“……我没有!”驴说。
僧人心中莞尔,笑意及不到面上,却漫漫沁入眼底,也不再说什么,竟就这么站直身子,径自转身走了。
剩下挽江侯一个人,心神不属地坐了起来,背靠着床头左看右瞧。
看摆设布置,此处应是一间寺庙中的禅房。
房中燃着佛香,窗外慈竹青郁,细听还有潺潺流水之声。
窗里窗外俱瞧遍了,挽江侯才觉出身上清爽整洁,并无一丝不适——他那时痛得汗湿重衣,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现下身上却觉不出一丝粘腻,且换了身细软干净的里衣。
此处若是一间寺庙,想必没有什么下人仆役,昙山怕也不会支使别人为他净身换衣,那……
挽江侯一念至此,刚凉下去的脸又腾地烧了起来,呆呆坐在床上,终于像个晕了三天的人该有的模样。
昙山跨进禅房便见这人发癔症一样坐得笔直,面若桃花,呆若木鸡。
“涌澜,过来吃点东西,”昙山把手中端的食盘放在桌上,又递了一套常服外袍给他,“吃完随我去和此间住持道个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