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不饿?”傅立泽问。
倒不是他刻意找话题。算起来前后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顾怀余的变化让人没法不怀疑他在监禁处遭到虐待。整个人仿佛一堆骨头松垮堆就的产物,脸上透出一股病态的苍白。
顾怀余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答道,“还好。”
他边说边去拿一旁为他准备的联络器,并不检查,直接戴在耳后,问道,“我昨天约了人,能让他们到你这儿来吗?”
傅立泽愣了一下,快速答应下来,又问有谁。
顾怀余报上几个长辈的名字,稍稍迟疑,说还有方霆。
并非他想隐瞒和方霆的关系,实在是清楚方霆对傅立泽没多少好感,万一发起脾气来又是谁也镇不住。
对方明显讶异了一下。
方霆的父亲是军部举足轻重的人物,虽然头衔落不到这个最小的儿子身上,但平常对他算得上偏爱。有赖于此,方小公子在年轻一辈的贵族里很吃得开,怎么看都不像和顾怀余这种个性沉闷的人有深交的类型。
傅立泽重新用审视地眼神看他,但被盯着的那个人却并无解释的欲望,靠着车窗阖眼休息了。
“你家附近都是记者和你叔叔的人,先住在我这儿吧。”
到了庭院,两人从车上下来,并肩走进别墅。傅立泽边说边上楼,打开一间内饰豪华的客卧,回头问道,“怎么样?”
顾怀余从小就很好养活,对衣食住行向来不太挑剔,“嗯。”
原本傅立泽是要就势离开的,转了脚步,却又停下问他什么时间方便去医院看顾怀沛,“改天去一趟,免得被你叔叔拿来做文章。”
面前的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看见顾怀余表情不太高兴,顿了顿,又像哄人似的说道,“去看一看而已。人没醒,不用担心。”
顾怀余闻言,仰头看他,语调很平地反问了一句,“我不用担心什么?”
问题问得尖锐,房间里气氛一瞬间冷下来。
但事实如此,傅立泽也明白,顾怀余跟自己是不一样的。他什么也没有,比起满脑子权势算计的男人,无所求,自然输得起。顾怀沛醒不醒过来,其实与他毫无关系。
“算了……”
大概是觉得和一心同他谈交易的人聊这些问题没什么意义,顾怀余用手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作势要开口赶客。
他的手正要放下来,却被一把握住了手腕。傅立泽眯起眼睛,低低地笑了,玩味道,“你说得对,是我担心。顾怀沛睚眦必报,要是知道这次我甩开他……”
他想了想,往前迈出一步,按着瘦削的肩,缓缓地说,“小余,你心里很清楚啊。”
傅立泽的脊背微微躬起,距离近得叫人几乎以为他要吻上来。
顾怀余霎时间连呼吸都屏住了,脸上那点冷淡的神色不知何时悄然瓦解,变成紧张的潮红。
静默片刻,傅立泽眼睛转了转,捏着他的手腕朝浴室那边推,“先洗个澡,待会儿下来吃东西。”
他的手在推了人一把后自然放开,颇为绅士顺手替顾怀余关好门,上楼去了。
顾怀余站在门口怔怔失神,一面用两根手指轻轻摩挲还残留一点不属于他自己温度的手腕,一面像要把他眼前的古董花瓶盯出一个洞似的,呆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进浴室。
傅立泽从顾怀余的房间出来,回到自己常用的书房。陆崇正一个人坐得无聊,见他进门勉强爬起来打招呼,“回来啦,顾家那个小家伙也接回来了?”
他嘴上没遮没拦,左右没外人。
“在楼下。”
“那小子肯配合么?”
“嗯。”傅立泽坐下说,“他已经约了军部的人,下午会过来。”
陆崇点点头,又正色道,“医院那边的最新消息,顾怀沛情况稳定,但能不能清醒过来很难说。”
“知道了。”傅立泽头痛地揉揉额角。
“偏偏卡在两批研发试用的节骨眼上,啧。”陆崇抱怨道,“只能让顾怀余出面谈了,审核委员会不都是他爸的老部下吗?”
不多时,他又补充一句,“不过你有信心拿捏得住他?这种一直被打压的小孩上位了,说不定会反咬人一口。”
陆崇有意挤兑道,“怎么说人家遭了两个月的牢狱之灾是拜你所赐啊。”
“你还是小心点吧,万一他跟你秋后算账——”
秋后算账。这话在傅立泽脑海里滚了两圈。推荐本书
他恍惚听见窗外聒噪的蝉鸣,勾起两三天前那个下午的记忆。几缕贴在顾怀余颈窝的湿发,涌动着细碎光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