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一声金属和瓷盘碰撞的清脆声响。
顾怀余把手中的餐刀不轻不重地切了下去,一颗水波蛋迅速四分五裂,蛋黄流心溅起几滴,沾到了他身上。
窗外那个小仆役几乎是同时摔下来,管家低声叱骂一句,又短短扫视一眼屋内的人。
“谢谢。”片刻后顾怀余推了推盘子,礼貌地说。他的眼神茫然空洞,过了好一会儿才扔掉餐巾,站起来把餐叉放回描金瓷盘里,大踏步上楼换衣服。墨绿色的立领军装将将穿好,便匆匆下楼驾车开往基地。
傅立泽脱逃的新闻应该早传到顾怀沛那儿,焦头烂额的程度未见得比他小,想必没什么心思来管他。
顾怀余回到基地,去取最新的识别系统屏蔽装置和武器,而后重新发动车子,径自开向最近的北方传输站。
离开贵族们生活的核心区域,街景便彻底跟繁华两个字沾不上边。帝国治下的城市总还是热闹的,但却像被抽干水的河流,露出大片满目疮痍的河床。
传输站附近都是禁区,土地与封锁界之外的无人区相似,全是灰褐色与黄褐色交织的模样。
混杂泥土腥气的风烈烈刮过,顾怀余扯下脸上只蒙了一半的面巾,朝车外啐了一口夹点沙尘的唾沫。
传输站鱼龙混杂,况且进出边界的也很少有普通平民。顾怀余换好另一身行头,跟在一支勘察队身后,神色从容地通过边检。
这支勘察队甚至都没有携带多少防御性武器,他们身上贴着受保护徽章,显然属于研究组织。
顾怀余低头默不作声地混在队尾,顺利穿过传输站。
耳后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刺痛,他不用打开也知道是越权保释傅立泽的事暴露,有人来兴师问罪了。
债多不压身。顾怀余抬手看看表,利落地取下那个小小的联络器扔到路边。
其实叛逃前往无人区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但那大多是一些暴徒的选择。很少能和傅立泽这种前途一片光明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傅立泽去世的父亲是顾老将军的好友,只是走得早,家族声势理所当然地衰微下去。他托在顾家的庇荫下从十三四岁的少年长成政商新星,在外人眼中等同于半个顾家人。
顾家大少如今炙手可热,一贯和他形影不离的傅立泽本应只等青云直上。
谁能想到傅立泽这会儿居然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谋杀案和侵吞案里。
但这些顾怀余都是无所谓的。
傅立泽为什么脱逃,又或是为什么被捕全部不重要。
他只关心傅立泽昨晚要他去最高调查局前,在联络器里亲口讲出的话。
“放我出去之后……明天一起吃顿饭?”
“对了,小余,生日快乐。”
第二章
“无人区”这个地方细究起来,名称颇有深意。
并不是真的一片荒凉,相反,还游荡着为数不少的人。
叛乱之后,帝国所占据的领土面积缩减不少。交战双方互不相让,宁肯让大片沃土裸露在凛冽的风中走向沙化死寂。
不算漫长的时间过去,除了日复一日远远悬在天际的卫星,似乎没人再想和它发生任何关联。
但不知何时起,基于种种原因,国会开始批准向中间区域流放一些罪犯和流浪的机械改造人。
“所以……机械化改造真的那么可怕么?”一个学生问。
这支勘察队恰好和顾怀余行进的方向一致,他随便扯个借口,搭上便车,靠在车厢角落看车外扬起的黄沙。
车内吵吵闹闹,半车人都是头一次出境,对什么都新奇的不得了,甚至开始讨论起被明令禁止讨论的话题。
顾怀余有意无意地在听,却没有出声。推荐本书
这些学生也不过是把机械化改造当成一个模糊而遥远的词汇,不能明白它所代表的真切含义。
尽管这些年官方严令禁止机械化改造,但暗自实施这类手术依然是贵族圈内公开的秘密。超乎常人的力量总让一大批人趋之若鹜,而个中手术的痛苦则是最微不足道的。起初,改造仅仅是为了加强肌肉力量、速度、爆发力和攻击力,后来逐渐演变成祛除痛觉甚至是感知能力。
顾怀余缄默地斜靠在一边,脖子上挂的一条做工精巧的项链被一阵猛烈袭来的风砸向铁皮,引来旁人一阵侧目。
但那条一看就知价值不菲的项链上,悬的不过是一枚弹壳。
项链的主人急急把弹壳收进衣服内层,好像这么点风能把它吹落不见。他的眼神忽地一下阴郁几分,旁边的学生不敢多看,赶紧别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