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起这些陈年旧事,秦楷口吻平淡。顾怀沛被顾老将军骄纵着长大,对夺走母亲和威胁自己地位的弟弟充满无理由的恶意,原本跟在他身边的一些人转向顾怀余,大多也是认为此类行径实在叫人齿冷。
他说完,看见傅立泽的神情,居然有点不忍,委婉地补充道,“先等等吧。”
“医生说过了,以后也不是不可能想起来。”
从医院回来,傅立泽换了一遍药,潦草地洗完澡躺上床,却又怎么都睡不着。
他听见窗外一两声婉转的鸟鸣,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做了一个很短的梦。
或许他这两天看顾怀余的沉浸记录看得有点太多,梦里竟然是顾怀余设置的某个沉浸场景。
那是二十岁出头的他,在顾家老宅的庭院里,是夏天。远处有堆似远山的积云,开得浓烈鲜艳的蔷薇,刚擦亮的夜空仍然悬着星辰,他躬身看着喷泉的水池,漫不经心地寻找着什么东西。
顾怀余就站在水池里,浑身湿淋淋的,手背在身后。
“傅少,找不到就算了吧,左右也就是个枪猎的小彩头,不值钱。”
“你懂什么,阿泽说定了要拿项链送他那小男朋友的,哈哈哈。”
是陆崇他们的声音。
应该是几年前在顾家某个醉酒荒唐的晚上,他丢了第一次去枪猎时抢到的一个小彩头。
站在水池里的人朝池边走了一步,脸上还都是往下淌的水珠,悄悄伸出一只手,展开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那条挂着弹壳的银质项链。
“阿泽,能送给我吗?”
傅立泽在梦里听见他这样问。
他忽然就醒了,按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想起顾怀余曾经躺在他怀里,盯着他,认真又珍惜万分地说“怕断掉”。
第二十六章
从那天被打发回去之后,一连小半个月,傅立泽都没再露面。秦秘书在感慨自己的工作轻松不少之余仔细想了想,估摸那晚他老板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落进了傅立泽的耳朵里。
顾怀余的皮肉伤愈合得快,话却很少,除了渐渐熟悉起来的秦楷和几个亲信之外,依旧不太喜欢见其他人。
这让秦楷有些头痛。
海上爆炸的消息早在外面传开了,多得是观望的人来问候。虽然追查顾怀沛的进展不佳,但总归威胁不到身边来。照理顾怀余这几天应当出席两个社交活动,露露面,打消一些居心不良的揣测。
介于顾怀余本人实在兴趣缺缺,最终决定是就在家里办一个餐会,请的人也不太多。
确认宾客名单的时侯,秦楷多嘴问了一句,“要请傅先生吗?”
顾怀余并未表现出任何反常,翻书的手稳健地继续平移挪动,把问题抛回去,“需要请吗?”
“公事的话还是需要的。”秦楷挑了一个不会出错的角度作答,实事求是道。
“嗯。”顾怀余头也不抬,哼了一声就算默认这个安排了。
这天正好是顾怀余出院,私人物品早有佣人打包好送到他的卧室。晚上他一进房间,看见那条放在床边立柜上的项链,便不由自主地拿了起来。
“我的?”他问秦楷。
“是。”秦楷边答边暗自祈祷他千万别继续追问项链的来历。
好在门外佣人及时解救了他,说是医生到了,来替顾怀余处理后背的伤。
检查完毕,医生特别提醒有些伤口深,会留疤。顾怀余一直在出神,不太在意,重新穿好衣服就让管家送他出去。
秦楷见状,也准备离开,“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等着顾怀余像往常那样点头,然而坐在沙发里的人正陷入沉思,没有回应。他不得不又叫了一声,“小余?”
顾怀余缓慢地转过头,秦楷这才发现他刚刚一直在盯着那株日本吊钟看。
“我有事想问你。”他说。
“什么?”秦楷走过来,坐到他面前。
“这是谁送的?”他指了指那株植物。
顾怀余没有说买或是拿,像是确定了故事所有的细节,只差一个主角。
秦楷心想该来的还是得来,稍一停顿,直接道,“傅立泽。”
答案仿佛是在顾怀余意料之中,他转了转眼睛,伸手摸了一下那株植物粗砺的表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