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了阿文递来的手,咬牙爬到棺材边,费力喘了几口气。
“别怕。”阿文在白鹤眠耳边悄声说,“封大哥……不可怕。”
他晓得阿文在说什么,可他什么也瞧不见,当真顾不上害怕了。
再说,躺在棺材里的封顷竹有什么可怕的?
可怕的,明明是谋害封家的陈北斗,是贪生怕死的封老三。
这世上可怕的从来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连鬼都不如的人。
陈北斗在坑底哀号。
阿文趁机扶起白鹤眠,让他勉勉强强坐稳。
白鹤眠听见阿文悄声说:“封大哥,你别介意,他是封二爷的爱人。”
白鹤眠心想,封顷竹该是介意的,他本该嫁给封卧柏,如今却成了封栖松的男妻……但他转念一想,封卧柏害死了封大哥,就算真相今日才暴露,封顷竹在九泉之下也应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想跪在棺材前磕头,奈何手脚实在没有力气,只好用力握住阿文的手:“我……我悔婚了,我和封二哥在一起,不是封二哥的错……”
白鹤眠说得颠三倒四,阿文神奇地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没事的。”阿文说,“封大哥都知道。”
“知……知道?”
“嗯,他知道的。”阿文极轻地笑了一声,再次握住他的手。
阿文的手很凉,亦如嗓音。白鹤眠握着阿文的手,像握住一块冰,但是阿文说起话来,很静,如同初春的落雨,滴滴答答,抚平了他心底的慌张。
目不能视,白鹤眠只能靠耳朵听。
他听见阿文窸窸窣窣地走动,时而停下,抚摸着腐朽的棺木,低声自语:“封大哥,疼吗?”
“……你若是知道疼,倒也好了。”
“……你且再等等,再等等,我就下去陪你了。”
白鹤眠闻言,忍不住伸手攥住了阿文的一片衣袖。
阿文扭头揉了揉他的脑袋:“还疼吗?”是在问小少爷后脑勺上的伤口。
“疼。”白鹤眠吸了吸鼻子,“阿文哥,你说封二哥会回来吗?”
阿文的手从他的头顶滑落到了后颈上,温柔地拍了拍:“会的。”
会回来的。
只有封顷竹不会回来。
曾经的阿文,满怀希望地等来了一个死讯。
“你还小吧?”阿文蹲在白鹤眠身边,“若我有弟弟,大概也像你这么大了。”
“我二十了。”白鹤眠不服气地嘟囔,“不小了,我都有……我都有封二哥的孩子了!”
阿文失笑。
他语气冒冒失失,就算有了孩子,心理上也还是稚嫩。
白鹤眠说完,沉默了几分钟,猝然惊醒,他慌乱地伸着手:“对不起,阿文哥,对不起……”
白鹤眠怕自己的身孕刺激到被陈北斗强迫的阿文哥。
“假的。”阿文知他的担忧,偷偷叹息,“没有人比我更希望陈家绝后了,我怎么可能为他生孩子?不过是用来威胁他的手段罢了。”
“……买通几个医生,装出怀孕的样子又不是难事。”
白鹤眠对着空气拼命点头,又被阿文忍笑拉到身旁:“别怕,我会救你出去的。”
“我不怕。”白小少爷侧耳倾听。
陈北斗的哀号已经微弱了下去,不知是快晕了,还是缓过了神。
白鹤眠的心提了起来。刚刚那一撞,让他失去了视觉,估摸着是伤到了头,待会儿要是再与马匪起冲突,定会给阿文添麻烦的。
他正想着,阿文又开了口,字字句句如泉水叮咚,白鹤眠不知不觉听入了神。
阿文问:“那日在洋楼里,你怎么那么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