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我等了七年,能够听到你的这句话也无憾了。”
萧英齐抱着沈素衣缓缓地合上眼,怀中的人散发着清淡如莲的气息,熟悉好闻,让他感到心安。他太累了,七年来没有一天不是站在悬崖之上,稍有差池就是粉身碎骨。他用了最大的韧度去坚持,他已经尽力,能够在最后的时刻与沈素衣团聚,这个结局已经让他如愿。
洛封尧让人把萧英齐和沈素衣关回囚室,快步走出前院,孟淇还站在雪地里等他。
他整个人裹在厚厚的披风里,脸上是一如以往温暖干净的笑容。洛封尧连忙把他拉进廊下,“我不来迎接你就不进门,孟淇,你的孩子脾气到死不改。如果我不在军府里,你是不是要站在雪地里一夜?”
“不许抱怨,主人出门迎客是天经地义。”孟淇活泼地笑起来,“我自然是知道你在我才等你的。”
他的笑容像是玉质一样清澈透明,洛封尧身上的戾气都化去,只剩下对他满满的宠溺和温柔。拉了他进房间,洛封尧动手替他解下披风,游移在他胸前的手背突然被挠了一下,幸好他缩得快,否则非得挠出血痕来不可。
他沉下脸看着孟淇,隐隐有些不高兴。
孟淇吐了吐舌头,从披风后把怀中一直抱着的雪貂露了出来。
洛封尧粗鲁地拎起雪貂的尾巴,走到门边把它丢给外面的侍从,“关起来!”
“别太用力,它会受伤的。”
孟淇想阻止,但洛封尧阴沉着脸,他只好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洛封尧跟这只雪貂八字不合,几乎每一次都会被它挠伤,因此十分不待见它。他应该早一点把它关起来的,但是小家伙的皮毛又软又滑,抱在怀里真的好舒服,他一时间便忘记了洛封尧的禁忌。
因为要赶路,所以孟淇还没有吃晚饭,洛封尧让人煮了面条过来,孟淇的脾气是没有人陪就不肯好好地吃,他虽然不饿,也只能在旁边拿了碗筷陪着。
“孟淇,你为什么突然会过来?”
洛封尧一直看着孟淇吃面,如果不是他突然到来,他不会再多给萧英齐一晚的时间。孟淇正拿筷子把碗里的羊肉拔开,被他的目光一扫,只好又夹了回来送进嘴里。
“绝尘的生辰,西紫原本就每年都要派人祝贺的,我横竖没有其他事,大堂哥便让我过来了。”
“你向来不太出远门,何况是风雪满途,洛绝尘也受得起你的贺礼。”
听出他话里的不高兴,孟淇只是笑了笑,“绝尘有自己的原则,你们的想法不同,不要每次一提起他就苦大仇深的样子。”
不管他怎样努力,都改变不了孟淇心里对洛绝尘的看法。洛封尧今夜特别烦躁,他重重地把筷子拍在桌上,“如果当日他肯派援兵,我爹就不会死。”
“你有没有体谅过他的难处?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封尧,你爹虽然死了,但是现在东云和北夜不会再打仗,不是很好吗?如果你爹还在的话,他是一定不会赞成与东云订立和约的。”
洛封尧胸口起伏,盯着孟淇眼里都是失望,连他也认为他的父亲该死吗?孟淇知道自己一时失言,不再说话,只是乖乖的吃面,到最后碗里连汤汁也不剩半滴。
平素他是不可能吃完整整一碗面条的,他的身体虚弱,大部分的原因就是他非常挑食。他顺从地把面条吃完,洛封尧知道这是他表示愧疚的方式,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纯真不世故,像个孩子一样。
但他偏偏就是对这样的他着迷,生他的气只在脸上到不了心里。
“你来得太突然没有准备,我的房间有暖炕,你今晚就睡这里好了。”
洛封尧交待完想离开,孟淇却拉住他的衣袖,“你的床够大,我们一起睡吧。”
他纯真如白纸的脑袋里,是不会知道对于曾经有过身体关系的两个人来说,这句话代表的就是邀请。孟淇脱了外袍钻进被子里,洛封尧闷闷地上了床,面朝外背对着他不说话。
孟淇在后面碰了碰他僵硬的背影,“生气了吗?”
“没有。”洛封尧的声音里有一抹不多见的软弱,“主战或者是主和的立场不同,不能成为洛绝尘见死不救的原因,我爹是他血浓于水的叔父!如果不是我爹,他或许还留在西紫国,只是你身边的伴读!”
孟淇明白他还耿耿于怀他刚才的话,“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冷血的话。”
洛封尧没有说话,孟淇讪讪地躺平回床上。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他只能抱歉。好一会没有动静,他以为两个人就这样无言一夜的时候,洛封尧突然转过来把他压在身下,眼里闪动着情欲的光芒,“你今晚补偿我。”
然后,俯头吮噬住他的双唇。
番外-彼岸-上
在洛封尧的眼中,孟淇永远是个孩子,他喜欢保护弱小的动物,但实际上,他自己最需要的也就是别人的保护。
十二年前,北夜国内乱,大王子洛绝涛与二王子洛绝峰为争夺帝位兄弟阎墙,洛绝涛弑父杀弟,唯一可以操控局面的人,就是他的父亲大将军洛毅。可惜的是他与东云国的武王萧英齐在铁岭关对决战败,一时受困无法赶回,北夜国乱成一片,他只能伴着十四岁的三王子洛绝尘逃到了西紫国的边境。
那是他的人生里最潦困的时刻,他遇到了孟淇,并且得到他的救助。
早春的天气阴雨霏霏,气温有些低,空旷的野地被无穷无尽的雨幕包围。绵密的雨线中洛封尧与洛绝尘骑着快马疾奔,溅起了一片雨水泥泞。
临河勒马,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双眼咸涩得几乎难以睁开,而年长他两岁的堂兄洛绝尘同样也是满身狼狈。雨水继续无情的浇淋下来,天空厚云积压,眼前水流湍急的大河望不到对岸,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即使自小跟着父亲洛毅历练沙场,但他毕竟才十二岁,面对如此绝境,心头还是掠过一丝仓惶。
大河的彼岸,就是西紫的国土,只要他们踏足就可以摆脱身后大王子洛绝涛派来追杀的人马。但是河水暴涨,一艘渡船的影子也没有,追兵以半圆之势迫近,除非是天网疏漏,否则他们插翅难飞。
洛绝尘苦笑着对他说:“看样子我们是逃不出去了,封尧,是我连累了你。”
“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
他比洛绝尘年幼,面对绝境却不见慌乱,洛绝尘沉吟道:“我们还是分道而行吧,没有了我拖累,你或许能逃出去。”
“大堂哥虽不想杀我,但他却希望能有我这个筹码来要挟父亲,我不可能逃得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