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去看看他。”
“大哥服了安眠的药,现在睡着了,只怕一时半会不会醒过来。”
“没有关系,朕看一下就好。”
灯光下,薛凤歧沉沉地入睡,睡颜安稳。萧容坐在床边看着,他双颊凹陷原来已经如此瘦削。上一次在御书房对他下媚 药,抱住他赤
裸的身体他便发现,他像是油尽灯将枯灭一样,生命在慢慢地流逝。
在他年幼之时,薛凤歧抱过他很多次,温软的怀抱,有着好闻的气息。这么多年一直被顽疾折磨,他几乎每年都会大病几场。缠绵病榻,丰润渐渐耗损,到今日,他已如风中之烛孱弱不堪。
他是教导他课业的老师,比他年长十几岁,但这一刻,他只要伸出手,轻轻地就能把他整个抱起。熟睡中的他放下了所有的心防,沉静的睡颜拨动他的心弦,他忍不住伸手去碰触他瘦弱的身体。
从翰林院学士到一品御史,薛凤歧一直在他的身边为他分担忧虑。在朝堂之上,他是他最倚重的臣子;在不被窥探的内心,他是他最重视的人。他像是明灯一样,只要有他,他的未来就有亮光和温暖。
“你一定要好起来。”
萧容执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磨挲,眼里满是爱意温柔。
月影渐渐西移,杨惑在门外催促他回宫。萧容把薛凤歧的手放回被子里,这时却看到他的眼皮动了一下,似乎是要醒转过来。
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结果又留了下来。
薛凤歧悠悠醒来,睁开眼便看到当朝天子年轻英秀的脸,他猛然清醒了过来。
“皇上?”
“你躺着就好,不要起来。”
薛凤歧眉心拧结,那日在后宫萧容带着盛怒拂袖而去,原本以为他以后都不会再多看他一眼,没想到他竟然趁着夜深前来探病。明白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但是暗中涌起的一丝欣喜,像是破土的春笋一样,一下子抵上了心尖。
不管他做了什么,萧容对他始终信任。
他困窘地避开萧容明亮的目光,讪讪地说:“臣的行为不检理应有报应,不值得皇上看重,请趁早回宫吧。”
“你也知道自己行为不检?”萧容一想到他做的好事就来气,“你还给我装!”
被比自己年小十几岁,又是学生的皇帝斥责,薛凤歧恨不得一头撞死。
事情的始末是,萧容年满十六岁,但是后宫选妃之事,他一直很坚决的不松口。太后张紫英知他有自己的主见,只要不是闹得太过份,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件事却没有办法不管,她深谙薛凤歧是症结所在,所以召他前来问话。
只要让萧容对薛凤歧断了想法,一切后事好办。
薛凤歧被太后召见,谈话的内容相当尴尬。张紫英十四岁入宫,年纪与他相若,话里明示暗示让他遵守为人臣子的本份,不要对皇帝萧容抱逾越的念头,听得他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太后软硬兼施,他只能答应跟她演出暧昧的一幕,藉机让萧容撞见,希望可以令他死心。
看着萧容被气得两眼发黑,带着盛怒拂袖而去,他的心也像是被剜掉了一块。
但是再舍不得,也只能这样做了。
据内侍回禀,萧容回到御书房之后,一个下午都在摔东西泄愤,把好端端的御书房砸得满目苍痍。但他们都低估了他的聪明与机敏,他的气下去了,跟着也想通了。他会出现在他的病床前,就该知道他和太后演的一幕“假暧昧”没有奏效。
“自己的母后,我会不了解她的性情?还有你,如果想染指太后,何必等到今时今日?你们不要把我当白痴耍了!”
萧容怒目瞪过来,薛凤歧越发汗颜,但是萧容显然是忿怨难平,斜睨着他说的一句话,骇得他几乎背过气去。
“当年你的弟弟素衣入狱,当时爱卿要求朕写信给规秦将军,答应过的条件,爱卿没有忘记吧?”
“臣不记得了,这样的小事,也请皇上不要记挂在心上才好。”
萧容一口一句朕和爱卿,听得薛凤歧背脊生寒,他提的条件如此可恶,他不记得就有鬼了。
“真的记不起来了?”萧容咬牙切齿,“我小的时候,功课没有做好,曾经也是唯一一次被你打了屁股,你半点也没有留情,真的好痛。当时我就发誓,长大了也要让你屁股开花。只是你从那以后再没有打过我,我也就原谅你了,那回提出打你五下,只是说说没有当真。但你如此可恶,居然跟母后一起合计我,我今天就要把你欠的账讨回来!”
当时答应是迫于无奈,但如果今日真的被萧容打了,他还要不要做人了?薛凤歧往被子里缩了缩,“皇上,请体谅臣正在病中。”
但是这个理由明显得不到体恤,萧容毫不容情地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手掌啪啪啪啪啪地打了下来。他在病中,软弱无力,况且身高气力早就不是萧容的对手。迅疾有力的手掌打落下来,不痛,但是极度羞耻,薛凤歧眼中涌出了屈辱的泪水。萧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但是为什么要这样羞辱他?
(关于小皇帝向薛哥哥提出这个条件的因由,请参看本文的第十三章《牢狱灾》。小皇帝打薛哥哥的PP,到底要不要扒光光裤子打呢?这个问题本太后纠结了很久,但想到昨天轰趴下的那张电脑椅,最后还是决定做作者要厚道。PP已经不痛,但心里阴影还在的某太后欢乐的爬过。)
一直以来苦苦坚持的防线崩塌,他泪流满脸地嘶喊,“皇上从来都只是孩童心性,对臣就像是心爱的玩具不想被人抢去,若有一天腻味了,只怕弃之不及。”
萧容看着他,松容地吐出一口气。
“你终于肯说出心里的话了。你的心也会痛的是不是?我看到你睡在母后的床上,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即使后来明白你们是做戏给我看,故意让我误会,我仍然觉得好痛,为什么要拒绝我、把我远远地推开?我纳那些女子进后宫你就会高兴了是不是?你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不相信我对你是认真的!”
他把一直流泪的薛凤歧抱在怀里,吻落在他的脸上,轻柔执着。
“不要再哭了,御医说过你要安心静养,发泄过就够了。”
薛凤歧被他抱着,不知不觉这个少年的怀抱已经这样宽厚。他真的长大了,已经远远超出他,甚至可以轻易操控他的情绪。
他一直教导他的课业,看到他成长,应该感到欣慰。
但是心防虽然放下,一时间要接受他的爱意表白,脸皮还是有些过不去。
萧容也不逼他,只是抱着他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