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非要把话说清楚不可,”林越天逼视着他,“要么是情人,要么以后都不要再见面,我没有办法违心的只跟你做朋友。”
“越天,我——”
“你看着我回答!”
杨惑猛地回过头,瞪着他大声说:“我只有你这个朋友,我不想失去,但情人,不可以!”
林越天脸色煞白,“告诉我理由。”
“因为你是男人!我娘年轻守寡辛苦养大我,她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她希望我出人头地,她希望我成亲生子,所以我不能让她失望,我决不可能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既然你早就有这样的决心,为什么我抱你吻你的时候,你不拒绝?”
林越天受伤地看过来,杨惑微微垂下眼,“我只有你这个朋友,我不想失去。”
“朋友?”林越天用力地吸了口气,隐忍地说:“让我留下来还是离开,你说一句话,只是今天我一旦走出这个门,以后都不会再跟你见面,这样你也不在乎吗?”
杨惑眼里有不忍之色,“越天,我很抱歉。”
“喜欢上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无需说对不起,只是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林越天推开门,背影僵硬地离开。
杨惑颓然地倒在床上,被枕间残留着林越天的体温和气息,只是身边,连唯一的朋友,都已经失去。
夜色深沉,赵轻寒仍旧在桌前挑灯苦读。庭院中的花香被风从窗外吹拂进来,丝丝缕缕萦绕不去,他分了神,目光投注到窗外,轻微地发起呆来。
云木潇究竟去了哪里?是真的回了无忧岛吗?为什么临走之前,连道别也不肯前来对他说一声?他的唇边漾起一丝无奈的苦笑,伤云木潇的心的人是他,危急关头他奋不顾身的来救,已经是最大的道义,他还有什么立场去要求他?
夜静更深,他枕着记忆中淡淡的槐花香味,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笛声在萦绕的花香中若隐若没,欺霜胜雪的槐花,洋洋洒洒的漫天飘落,云木潇倒挂在树上,晃荡着身体向他微笑,清泉般澄净的眼眸透着亮光。他站在原地不动,隔着簌簌落下的槐花,与他久久的对视,情愫在彼此相视的目光中交缠滋长。
“木潇。”他在梦里轻声呢喃。
耳畔仿佛响起绵长的叹息。
衣影交错,落寞的记忆和心事,随着纷坠如雨的槐花坠下,那抹白衣的身影渐渐淡出他的梦境。
“木潇!”赵轻寒惊醒过来。一室空寂,哪里有什么槐花和白衣带笑的云木潇?袍袖下压了一张字纸,分明是他入睡前没有的。他拿起来打开,里面是他自己熟悉的字迹。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这首《侠客行》是他写给云木潇的,也是他唯一送过他的东西。云木潇以侠客自居,对他写的这幅字视若珍宝。但是现在他踏着夜色前来归还,他们之间唯余的联系也割断了。
有些东西失去了才明白珍贵,但是他却没有立场去挽留,只能任由云木潇,像梦中的那个背影一样离他越来越远。赵轻寒反反复复地诵读着字纸上的诗句,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落下,打湿了纸上淋漓的墨迹……
秋试结束,还未放榜,江元仲便派人请赵轻寒过府。他带着玉言走过庭院,远远的看到表妹江落梅正在花间追逐蝴蝶。她的精神看起来已经恢复,但赵轻寒知道她脑部受过重击,迷失了心性,行为举止与小女孩无异。
江落梅在菊花丛中扑到了一只蝴蝶,用双手掬着,跑到他的面前道:“看,蝴蝶——”
赵轻寒诧然地看着她已经变化的身形,江元仲闻声赶到,身后跟着的七宝阁书院的教习徐夜。
“姨父。”赵轻寒询问的目光投向江元仲。
江元仲面露尴尬,叫过婢女把江落梅带走,然后才艰难地开口,“轻寒,这一件事姨父有愧于你。落梅怀了身孕,是又安的孩子,你徐叔膝下只有又安一个儿子,现在老来无依。落梅落下了迷迷糊糊的病症,大夫诊断过,可能一生都会这样,你有锦绣前程,她不可能配得上你。我希望她能够为徐家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就由我们江家和徐家共同来照顾她们母子。今天叫你过来,你徐叔也在场,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
事情来得太突然,赵轻寒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徐夜满怀歉疚,“轻寒,是徐叔教子无方,委屈你了。”
江元仲苦笑着接口,“你为了落梅,甘愿赔上自己的前程,但是姨父却做出这样的决定,你要怪就怪姨父吧。”
赵轻寒摇头,他为江落梅顶罪原本就是出于道义,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这个出人意表的结局,反而让他觉得松了一口气,一直积压在心头的阴霾忽然之间像是被风吹散了一样。
034-梅林雪
秋试放榜,朱笔批阅,赵轻寒头名高中,而与他同时并列榜首的还有清流公子张紫越,一时传为佳话。
薄雪纷纷扬扬,赵轻寒下了马车,远远的看到张紫越站在草亭之下,于是向他走了过去。张紫越偏爱天青色的衣物,此刻身上是一袭干净整洁的天青色云锦缎面长袍,翩然卓立在草亭中,温润优雅的气质张显无遗,更添了几分俊逸高贵。
“不好意思,让紫越久等了。”
张紫越双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伸手替赵轻寒拍落肩上的雪花,温柔地问:“路上不好走吧?”
赵轻寒身上裹了件素色的披风,周边精致地滚了一圈细滑柔软的白毛,整个人看上去秀雅清俊。他把披风解下来,里面穿的是淡蓝色的丝袍,他淡淡地笑起,薄唇含朱,秀眉舒展,别有一番柔媚的味道。
“焚雪煮茗,折赏梅花,紫越倒是雅兴。”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你整日忙在枢密院中,好一段时间没见面,正好聚聚。”
赵轻寒入仕之后出任枢密院掌院,因为得薛凤歧的器重举荐,所以虽然是新官,但已经接手了许多重要的事情,自然是忙碌不下。张紫越是天子的舅舅,身份特殊,所以出仕之后立即便封为从二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