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有担忧、专注,还有一些明晃晃的兴奋,像是乏味生活里一针刺激的违禁药剂。
‘哇哦!会玩!’
‘天呐为什么要这么极端!’
‘他就是想让全国都看见吧……’
‘快救救小女孩啊。’
尤树带人破门而入。
房间内部一片破旧,明显是废弃了没人住的,有股子浮尘特有的气息。
但房间中央的摄像设施是崭新的,罪犯的个人终端连接着全国最大的视频网站,摄像头的取景刚刚好,青年人抵住小女孩的枪口刚好在画面正中央。
流媒体也会涉及到画面取景方面吗?黎止想可能是的。
罪犯情绪极度不稳,对着摄像头慷慨陈词,唾沫横飞之间好像对面是能替他伸张正义的法官。
“你们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警察的突然闯入完全没有打断他的激动自述。
“我哥哥是被抓走的!”罪犯的枪口暂时离开了小女孩,向着举枪进入的警察指指点点,“他们这群道貌岸然的政府走狗说的话可信吗?!”
他把枪口又狠狠抵回了女孩的太阳穴,女孩的哭叫声让人心惊胆战。
“我不是精神病。是你们一直被蒙蔽着,你们的记忆可以随便被操控!删除!扭曲!”
“个人终端?记忆终生存储?真是个监控的好机会!”
“我哥哥呢?连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黎止直觉这个人可能真的知道点什么,他的痛苦情绪太真切了,泪水与绝望在脸上交汇着,一屋子警察和千万网络上的眼睛看着他,听着他困兽一般的呜咽。
“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俞逢就在尤树身侧,今天的他神情有些异样,明显有些精神恍惚,尤树能听到他无意识的喃喃,“记忆抹除?”
尤树看了眼身侧的俞逢,他觉得是时候了。
“放下人质!”有警察厉声喝道。
那人仍然不管不顾,在小女孩尖锐的哭声中绝望地控诉,“你们难道不觉得自己脑子里少了什么吗?”
“简直搞笑。多安定的国家。”他下定决心了似的,调整了握枪姿势,“不要活在虚假里了,我让你们清醒!”
他陡然咧开嘴笑了:“这么多人看着,这种大规模的操作你们也做得到吗?”
最后一句话不知道他在对谁说。
黎止来不及思考,只听到上膛的机械扣动声。
他要开枪了。
那小女孩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千钧一发之际屋内的人都动了起来。
“砰!”
一声枪响。猝不及防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播界面的评论静止了,房间内的警员也都呆立在原地。
整个世界都在一刹那间陷入了死寂。
只有血花在千万道视线中猛地绽开。
尤树心里爆发出一声欢呼,一石二鸟,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与旁人如出一辙的错愕,他假装目瞪口呆地转过头去,看向握着枪的俞逢。
黎止不忿地想,要不是俞逢对他还没有防备心,尤树怎么可能有机会把控制装置放到俞逢身上。
那东西很小,很轻,一触到皮肤就融入进去,如附骨之疽一般攀附着神经。
那小女孩的眉心开了一个血洞,鲜血还在汩汩外流。一切哭泣与尖叫都凝结在了稚嫩的脸上。她立刻就死了。
那颗子弹,穿过女孩的头颅,击中了身后的罪犯。
他颓然倒地,带着他的痛苦与不甘,在地上费力爬动着。
他爬到摄像头前,将脸抵在网络中所有人的眼球上,濒死之前仍是那句:“请……相信我……”
但屋里没有人看他死前的蠕动,大家都在盯着刚刚开枪的那个人,刚刚那个,开一枪同时打死人质和罪犯的人。
俞逢握枪的手在神经质地发抖。
尤树就在他的身侧,离得很近,近到能看清俞逢疯狂颤动的瞳孔,里面是一片错乱。一片让尤树感到快乐的错乱。
冰冷的摄像头看着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