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完之后觉得哪里不对劲,随后心尖漫过一阵难堪,从前他不说,纪驰就恶语胁迫,逼着他说,现在他一时嘴快自作多情,而纪驰应该不愿意听到这些了。
“谁叫你什么地方都能睡下,我们谈我们的,你不知道回去?”纪驰没在意,更不知他婉转的心思,抄起手既不扶他,也不催他,就看着他窸窸窣窣地挪动,磨蹭了两分钟,问:“能走吗?”
林怀鹿脚沾地,咬着唇不敢看他:“能的,好多了。”
纪驰让他走在前面,自己慢一两拍,从身后望过去,清瘦的背影在长道上留下浅影。脚步慢就显得路途远,他和他始终隔着一个影子的距离,哪怕后来林怀鹿走路的姿势很快恢复如常,纪驰也没有跟上去。
医院大楼门外,司机小心翼翼地询问是不是一起回纪家,纪驰淡道:“他住哪儿,就把他送回哪儿。”
听司机应下,之后纪驰便一言不发,不像来时的佯装休息,他是真的睡着了,直到车稳稳停下,林怀鹿才看见他缓缓睁开,眼底带着一抹倦色。
纪驰的视线停在窗外一幢幢的复式楼,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你住这里?”
“嗯。”车内小灯乍然明亮,纪驰靠边坐着,他的脸一半藏在阴影中,一半染着昏黄暗光,将整个人照映得更加疲惫,林怀鹿不知怎么了,几乎是脱口而出:“要不要上去坐坐?”
纪驰回头,神色有分毫的松动,眉眼轻挑,几个字在舌尖碾过:“你邀我上去?”
他的话像是带着热烈的温度,林怀鹿听了,耳根后知后觉地灼烧,身子缩到暗处,下一瞬又反应过来自己该下车了,于是急忙忙地去拉车门,动作仓皇,呼吸凌乱,边开边说:“我只是看你……”
“算了,我不去了。”纪驰说,并未发现林怀鹿的异样情绪。
林怀鹿一下子顿住,门开了,他却没有轻松半分:“好,那我先走了,再见。”
接着是关门声。
纪驰打开车窗,夏日热气扑面,点了一支烟,直到林怀鹿消失在夜色里,他才让司机离开,再想静下心来,竟不能够了。
其实他可以去坐一坐,瞧一瞧林怀鹿的居所,可比起这个,他更害怕看到谢盛,看到房子里是两个人的痕迹,看到他们亲密无间,哪怕仅是简单的相视一笑,牵个手,或者递双鞋,他也不想故作忍受。
所以算了。
纪明德的身体在医院休养了大半个月,出院那天纪驰抽不开身,正巧林怀鹿没上班,就和周伯周嫂一起在纪家的门口等待他归来。
这个季节草木正盛,纪明德大病一场,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来,不过骨子里的庄重是带不走的,手杵着定制的拐杖,布衣宽松,侃侃而谈,依旧是别人无法较之的贵气。
纪明德进屋,周嫂立即泡了茶上来,他现在是闲人一个,公司由纪驰全权上手,不需要他过多操心,虽然让一毛头小子掌握大局,股东们有意见,但那些不服的声音都被他压下去了。
英雄缠住林怀鹿,像个小孩贴在他身上不让走,林怀鹿宠溺地呼噜了它几下软趴趴的耳朵,把它往屋里牵,阳光刚好洒在他们身上,纪明德无意中捕捉到这副画面,有金色发出万丈光芒。
他招手唤道:“鹿鹿,你进来。”
从玄关橱窗里拿了一块备用的肉干诱惑,林怀鹿才摆脱英雄,在纪明德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纪先生,有什么事?”
林怀鹿对纪明德的称呼一直没变过,他于纪家的身份在外人亲戚面前一概不透风,林怀鹿承认了自己是纪明德的儿子,纪明德没有将他公之于众,也是林怀鹿的请求。
他觉得目前的状态就是最好的,一旦贴上纪家的标签,不知又会生出多少麻烦。
纪明德第一次听见林怀鹿这种想法时,当即斥他胡闹,既然是纪家人,就没有藏着过一辈子的道理,后来被他的坚硬和再三乞求的态度打败,深思考量之后也就放弃了强求。推荐本书
只是他一口一个“纪先生”听着实在不舒服,纪明德亏欠林家母子良多,任凭他怎么弥补,和林怀鹿的关系一如最初,远不达父子,此时他旧事重提,不过换了一种方式,闲谈道:“忙碌了几十年,一下子撒手不管,还真有点不习惯。”
“生病是很正常,纪先生不要想太多。”林怀鹿顿了一顿,给他添茶,安慰道:“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不论发生什么事,还有纪驰在。”
“那你呢?”纪明德凝视他:“你愿不愿意回纪家住?”